殺手這麼想着,面無表情追上前去,舉起手中武器對着後心便要刺下。
千鈞一發之際,蘇聽泉就地翻滾,手中短刀飛擲而出,輕似鷹燕,帶起一條血線。
短刀紮進胸腔,那殺手倒地不起。蘇聽泉踉跄起身,此時才有時間擔心面對四個殺手的烏玉玦。
随後便看見烏玉玦正握着一柄獸獸描金的匕首緩緩踱步而出,臉上帶着食肉動物成功獵殺後的餍足,而他身後,躺着四具屍體。
刺目的鮮紅映入眼底,蘇聽泉垂首斂眸不敢再看。
看見站在庭中的蘇聽泉,烏玉玦立刻收斂神色,快步上前伸手:
“傷勢如何?”
看見染着血的手伸到眼前,蘇聽泉應激一般,條件反射大步後退避開,動作之大牽動了渾身傷口,他這才遲鈍覺察到肩膀和頸側的痛意,腹部也絞着勁的鈍痛。
冷香灰一般的腐舊味道摻雜在血腥味之間,混合成血香的味道,勾起記憶深處的香爐,眼前迅速模糊,隐約聽見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叫罵。
他呆呆站在原地,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急促倒氣、艱難喘息。
眼前天旋地轉,世界颠倒。
烏玉玦瞳孔驟縮,攬住向後跌倒的蘇聽泉,随即胸前衣襟被輕輕扯住:
“你是不是……根本沒中藥……”
艱難說出整句話,意識徹底沉入深淵,遊魚一般向着更濃稠更深仄的黑暗跌去。
極緻的黑暗寂靜讓嗅覺更加敏銳。
腥甜、香氣,令人作嘔。
香霧缭繞,梵音陣陣,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蘇聽泉自黑暗中睜眼,目光穿透濃厚煙霧,落在那三點猩紅火光之上,香火燃燒生成的煙霧緩緩上升逸散,本就昏暗的地下室更加陰暗。
那個男人身披血紅鬥篷,一手經書一手利刃,口中念念有詞,臉上滿是癡迷而瘋狂的期待。
梵音暫歇,高舉的短刃撕開煙霧,折射着紅光急掠而下,蘇聽泉竭力睜大眼睛,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男人滿是血絲的雙眼。
忽然一聲鐵門碰撞的巨響在空曠密室中回蕩,身形瘦小的女人張開雙臂,豁出性命撲向那個男人。
不,媽媽——
強烈的恐慌憤怒襲上心頭,蘇聽泉目眦欲裂,拼命掙紮卻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移動分毫。
“我報警了!我報警了!”
母親痛哭出聲,聲音嘶啞絕望,男人冷哼出聲不屑一顧,一腳踢開母親,轉身走向祭壇。
審視的目光落在蘇聽泉身上,目光冰冷,仿佛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手中的刀具貼上蘇聽泉手腕。
“不——!”
母親哭喊着撲了上來,再次被打倒在地。
哭喊、誦經、警笛……所有的聲音都随着血液流淌而出,淹沒在記憶深處,唯有那黏膩溫熱的觸感伴随疼痛,穿越虛拟與現實,烙印在靈魂深處。
蘇聽泉緩緩睜眼,再度見到了“他”,虛弱的靈魂無形無相,變得面目模糊。
整片空間一分為二,上方彩霞萬裡,金色光芒如熔金流淌,絢爛奇絕,下方幽深冰冷,濃稠黑暗吞噬一切。
“他”向下伸手,溫柔堅定,攜漫天霞光緩緩降落。
蘇聽泉凝視着他,擡手虛握,指尖顫抖,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托舉着,徐徐浮出晦暗深淵。
兩人手掌在明暗交界處緩緩靠近,交疊的瞬間靈魂震顫,未來與過去、本體與後來者、新生與逝者……溫暖的力量自掌心湧入體内,驅散陰寒。
蘇聽泉抓着“他”的手挽留:
“隐羊,你想讓我查什麼?”
“他”的靈魂越發虛幻透明,可蘇聽泉卻知道,這是原主在向他傳遞信息,這是他的執念,也是他執留于此等待自己的原因。
他握緊“他”的手,低聲回應:“我會找到你父母死亡的真相,解散羅生門。”
這是給他的承諾,也是蘇聽泉自己的意願。
霞光漸漸消散,黑暗也如潮水般退去,兩人的手掌依舊緊緊相握,“他”的身體卻逐漸碎裂。
蘇聽泉閉上眼睛,感到自己的身體越發輕盈,向着光明浮去。
當霞光與黑暗徹底消散,蘇聽泉睜開眼,視線逐漸清晰。
“蘇聽泉。”
烏玉玦看着他,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