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玉玦眸光一沉,緩緩轉過頭。
烏玉玦是個美男子,面容俊逸,若是帶着笑意看人,便是眉如遠山,眼如春水,可此時始終微微提起的唇角上若有似無的笑意驟然收斂,便顯出不近人情的寒涼。
目光如刀,輕輕掃過聚在一起閑聊的女子們,雖未發一言,卻令她們瞬間噤若寒蟬。
唯有殷紅梅不甘示弱瞪大眼睛:
“侯爺何故吓唬我們幾人,既然有心鬧上朝堂,此時便要敢做不敢當,怕他人談論嗎?”
“哦?我敢做不敢當?
難不成殷姑娘是指你父親殷蓄寵妾滅妻殘害嫡女後,即使被禦史彈劾鬧上庭前,也不悔改,便是如此敢作敢當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周圍異樣的眼光如雪花般射向殷紅梅,她抖着手指向烏玉玦,卻什麼話也說不出,最終嗚嗚哭着跑開了。
“諸位還有異議?”
其餘姑娘們慌忙低下頭,端起茶杯掩住了半張臉,卻掩不住眼中的驚慌。她們再不敢多言,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生怕惹怒了這位氣勢逼人的侯爺。
烏玉玦收回目光,神色淡然,重新端起茶杯遞給蘇聽泉,臉上的笑容依舊,仿佛方才的威懾是場幻覺,可台上再無人敢妄加議論。
蘇聽泉接過茶杯,慢慢啜飲,便聽得台下鼓聲陣陣,勝者已出,接受嘉獎。
“走吧,蘇郎,換衣服随我下場,真正的重頭戲開始了。”
“顧方呢?”
空無一人的營帳隻剩下兩件疊好的輕甲和弓箭刀具,蘇聽泉轉身卻看見烏玉玦正解開束帶換衣服。
“圍獵時隻可帶一名親衛,便讓他外圍等候,這是你的輕甲,換上。”
精悍健壯的身軀在眼前一晃而逝,蘇聽泉接過衣服,腦海中仍浮現出剛剛一掃而過看見的軀體,後背上是縱橫起伏的疤痕。
“怎麼了?”
見他走神,烏玉玦伸手晃了晃。
蘇聽泉回過神來搖頭示意無事,迅速換上輕甲,束緊腰帶。
二人走出營帳,侍者牽過兩匹棗紅馬,烏玉玦背好裝備,目光如炬望向密林深處,翻身上馬,向蘇聽泉伸出手:
“上來。”
“不麻煩侯爺,我……”“你左肩傷未好透,若是拉抻容易撕裂,上來!”
兩人對視,蘇聽泉率先敗下陣來,在侍者驚異的目光中握住烏玉玦伸過來的手,踩镫借力翻身上馬,烏玉玦圈住懷中人策馬向林中奔去。
正午的密林陽光松軟,透過繁密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馬蹄踩在松軟的草葉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烏玉玦放慢馬速,目光掃視四周,耳朵微微一動,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動靜。他擡手将缰繩遞到蘇聽泉右手,随即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緩緩拉開弓弦。
“嗖——”張弓如滿月,箭矢宛如流星破空而出,精準地射中了一隻正在草叢中覓食的灰兔。烏玉玦嘴角揚起翻身下馬,提起獵物拔箭随手丢給蘇聽泉:“接着。”
蘇聽泉接過兔子,這才發現箭矢自它左眼紮入,未傷及皮毛半分。
将野兔裝入布囊,二人繼續向前行進,外圍的小型獵物大多已被獵捕,兩人一路向着内圍,獵得幾隻野兔和山雞,收獲頗豐。
不知是行軍打仗訓練出來的技能,還是提前了解過骊山圍場的地勢布局,烏玉玦似乎對這片密林極為熟悉,帶着蘇聽泉穿梭其中,如魚得水。然而,就在他們準備繼續向更深處進發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喲,這不是侯爺嗎?真是巧啊。”
一道略帶譏諷的聲音傳來,蘇聽泉擡頭望去,隻見一人身着獵裝騎在馬上,身後跟着兩方身材魁梧的侍衛,陰翳眼神中帶着幾分不懷好意,正是兵部尚書陳宣。
烏玉玦勒住馬缰,淡淡一笑:“陳尚書大人也來圍獵?真是難得,還以為大人會在家中再休息幾天呢。”
陳宣冷哼一聲,目光在蘇聽泉身上掃過,看着二人共乘一匹馬,意味深長地說道:“侯爺有空不如先擔心自己。”
蘇聽泉盯着那兩個随侍眉頭微皺,并未出聲。烏玉玦則冷笑一聲,道:“尚書大人若是無事,我們便先行一步了。”
陳宣卻不肯就此罷休,策馬上前一步,擋在兩人面前:“侯爺何必急着走?聽聞此次春獵放了隻罕見的黑豹,就在這密林深處,不如我們比試一番,看誰能先獵得此物,如何?”
烏玉玦睨着陳宣,淡淡道:“陳尚書大人若有興緻,本侯自當奉陪。”
陳宣哈哈一笑,眼中閃過得意:
“好!那我們就以黑豹為賭。”輸得人就把命留下吧。
烏玉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策馬向密林深處疾馳而去。蘇聽泉掏出張帕子遮住面頰擋風,偏頭低聲道:“此人心懷惡意,恐怕有詐。”
烏玉玦低頭看他,嘴角微揚:
“無妨,他若想玩,我便陪他玩到底。”
說完發現他似有些冷,停下馬來将蘇聽泉抱到身後。
“是我疏忽,路途颠簸,記得抓緊。”
兩人一路疾馳,密林中的光線逐漸昏暗,四周的樹木越發高大茂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濕的氣息。烏玉玦放慢速度,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忽然,前方人喊馬嘶和一陣低沉的咆哮聲,烏玉玦眼中精光一閃,低聲道:“找到了。”
蘇聽泉猶豫片刻,伸手環抱住烏玉玦,他毫不猶豫地策馬追了上去,目光卻瞟了一眼腹前的手,眼中神色不明。
身後不遠處,陳宣的身影悄然出現,看着二人遠去的身影露出陰森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