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方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摸不準什麼意思,趕緊找補:
"屬下的意思是主子英明神武,蘇先生明智心善,若能聯手,必能……呃……"
他越說越亂,最後幹脆閉了嘴,低頭裝死。
烏玉玦盯着他看了幾秒,起身走到他身旁拍了怕他的肩膀:
“照顧好蘇先生,我去去就回。”
顧方用力點頭,等烏玉玦離開後轉身回到蘇聽泉卧房,陸先生已經診治開好了藥方,二人正在閑聊,主要是蘇聽泉向他請教一些毒理醫術。
見顧方來到,蘇聽泉停下話題,下意識向他身後看去,見沒有其他人便收回目光。顧方對他人目光感知敏銳,立刻發覺蘇聽泉視線的變化,但他并不說話,安靜站在一旁守着。
“陸先生,您剛才說可通過食用河豚引發麻痹,進而減慢心跳。
可據我所知,河豚體内毒素進入人體後初期是感覺神經麻痹,隻有嚴重者才會心跳減慢乃至呼吸停止,若到了這一步,便是真的生機全無了。”
陸牧掃了一眼顧方,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實人模樣,便低聲給蘇聽泉解釋道:
“若隻服用河豚确實如此,但若取河豚肝髒勻漿後按比例給予緻死量,同時用黃酒送服蟾酥,即可延長毒素發作緻死的時間。[1]
若想做得更真,可以曼陀羅抑制唾液分泌,并塗硝石制造屍冷,事後用甘草綠豆并其他藥物解毒。
但此法風險極大,十人用,四人醒,五人癡,一人亡。”
蘇聽泉沉吟半晌不做聲,一旁的顧方卻立刻繃緊了身軀,他大概聽明白了,這是要明着謀害自家主子啊。
還是毒殺!
主子說什麼昨日把人惹惱了,到底怎麼惹的,竟讓平日裡溫文爾雅、謙和沉靜的蘇先生欲下毒殺人。
不過想想自家主子平日裡狗皮膏藥一般行徑,換做旁人隻怕早就怒極憤而出手了。
他不動聲色瞄着蘇聽泉和陸牧,越看越覺得蘇先生身上有股貴氣,不是常人。看着體弱,但一手指木為镖的本事無人能及;甚少殺生,作為一個殺手本性仍存良,經得起多番試探;學識淵博,懂得怪異但實用的符号語言,還能預知天象。
實乃神人也。
時間在顧方的胡亂猜想中悄然度過,他看着蘇先生喝下兩碗藥,回身再一看,日頭偏西,馬上就要落山了。
而烏玉玦還沒回來。
“以我目前所知,尚無其餘更好的辦法可以實施,若驗看者經驗老道,怕是瞞不住。”
陸牧捋着短須搖頭慨歎,蘇聽泉道謝,正欲說些什麼房門猛地被人推開。
人未至而一股異香撲鼻而來,清冽卻濃郁,帶着霜雪氣息,似破開重重冰層傲然盛放。
虬結的枝幹上綴滿重瓣梅花,每一朵都鮮紅如朱,花枝晃動,烏玉玦探出頭來,他偏頭笑問:
“這株鐵骨紅如何,喜歡嗎?”
瞥見那抹猩紅的瞬間,蘇聽泉有些怔愣,待看清是梅花後,緊繃的肩線這才放松。
“好看,色濃而香幽,笑殺海棠仙[2]。”
烏玉玦笑意盈盈湊到近前,邀功似的将花盆擺在桌案之上,調整了角度好讓蘇聽泉看得更清晰。
“那蘇郎喜歡否?”
說着坐到床邊,熟練伸手攬住蘇聽泉欲探他額間溫度。蘇聽泉伸手按住烏玉玦手腕,經過昨日一夜,此時尚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他,隻微微搖搖頭表示拒絕。
但烏玉玦絕不是一個溫柔拒絕所能拒絕的人,他隻會得寸進尺。
不僅摸了額頭,還輕輕摸了摸蘇聽泉左肩傷處:
“肩膀恢複得如何?”
蘇聽泉反手感知,卻被烏玉玦單手握在手中,非要蘇聽泉回應他才肯放開。
又僵持了片刻,在外人面前蘇聽泉很快投降,賞了一句“喜歡,”又做了手臂的拉抻和動作以示無礙。
一旁的陸牧瞧着二人頗為親近的舉止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仔細想又說不出。
“蘇郎既喜歡我送你的花,便是也喜歡我了?”
蘇聽泉尚未回答,便聽見一聲痛呼。
“嘶……”
原是陸牧手抖,拽掉了一根胡子。
蘇聽泉狠狠拍開烏玉玦的爪子,烏玉玦見好就收,開始問正事。
所幸陸先生所聞甚廣,很快便抛在腦後開始和烏玉玦交代起蘇聽泉的身體狀況。
大緻情況與許老所說别無二緻,體内能診出存有毒傷,推測是服用了階段性壓制的藥,目前看并無成瘾性,但發作時内腑絞痛。
“蘇先生昨日已開始發作,說明離三月之限已不遠,我的建議是,回去拿到下一枚解藥。”
回去?回哪裡?回組織嗎?
旁聽的顧方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蘇先生的任務是殺了自家主子。
若想回去拿到解藥,便隻能讓烏玉玦死。
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