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一去,務必小心,隻有活着才能報仇。”
“李兄也是,你我分頭按計劃行事,多加保重。”
蘇聽泉接過缰繩,對李瑾還以一禮後翻身上馬,臨分别前,李瑾想到什麼,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他:
“先生,還有件事,侯爺那邊……可安頓好了?”
蘇聽泉沉默片刻,點點頭:
“我在床闆縫隙間留了封書信,若他醒來後堅持尋我,還請李兄幫忙,告訴他這封信的存在。
若是不願提起我……便燒了吧。”
說完,二人再次道别,蘇聽泉撥轉馬頭逐漸遠去……
兩日後
一盆涼水兜頭澆下,蘇聽泉昏昏沉沉地睜開眼,隻覺渾身冷得發沉,似墜入了冰窟,冷意從四面八方襲來,順着傷口鑽進皮肉又鑿入骨縫中。
他握緊雙手,帶動鐵鍊嘩啦作響,手心上早已數不清有多少個血痕,但也隻能借着這點疼提着這一口氣。
他擡起頭,幹澀的眼睛睜着,卻覺燭火刺目下意識偏頭。
緩了許久才看清楚地牢間景象。
一桌一椅,一人紅衣,還有一人,脊背佝偻藏在角落的黑暗之中,是門官。
恍惚間竟似回到了剛剛穿來的那一日,隻不過此時身份、心境不複當日,再次回想,不禁感慨恍如隔世。
“紅隼,你既是牧羊人,應當知道要如何自證清白。”
“……是。”
門官站在角落裡,一雙老而鋒銳的眼睛落在紅隼身上,又轉向蘇聽泉。
“還不說實話嗎?”
蘇聽泉看着紅隼起身緩步行至面前,下颌一痛,被迫擡起頭來直視着紅隼,他擡頭後仰擺脫鉗制。
“我說過了,執行任務時受了重傷,外面風聲緊,隻得尋了個偏僻所在養傷。”
“在百戶巷養傷?”
果然,還是走漏了消息,蘇聽泉神色不變反問:
“是,又如何?”
“半個多月前,丙字級一組十二名殺手曾報備申請執行私務,後無一人歸來,幾日前有人在城南發現了他們的屍身,此事你可知曉?”
見光久了,蘇聽泉眼睛有些痛,便垂眸避開光淵低聲道:
“天行有常,生死有命,呃——”
話音未落,肩頭忽然傳來一陣尖銳劇痛,蘇聽泉猛地仰頭,脖頸繃出一條抻到極緻的弧線。
安靜的暗牢内鐵鍊劇烈晃動,埋在肩峰肩髃穴的釘子被人慢慢拔出一截,倒刺勾着皮肉一點點往外刮。[1]
幾根手指戳弄着傷口,蘇聽泉渾身發抖,牙關咬得死緊,額角青筋暴起,浮起一層冷汗。
“這釘子若是再按回去,你這條胳膊便要廢了,隐羊,時間不多,你想好了再說。”
“好……我承認,他們是我殺的……如何?”
蘇聽泉眼前陣陣發黑,雖然看不清,卻還是歪頭對着紅隼的方向勾唇一笑。
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俯看下去竟似落淚一般。門官的視線落在後背,紅隼咬牙,伸手扶上蘇聽泉肩頭追問:
“李瑾在哪?”
但回應他的隻有沉默和粗重的呼吸,紅隼手上使力,狠狠按了下去。
“李瑾在哪!?”
尖銳痛感潮水一般不斷堆疊翻湧,淹沒軀體,蘇聽泉的身子不受控地彈起來,整個人如斷了線的木偶,向前栽倒,又被鐵鍊吊着拽了回去。
“嗬……嗬……他不是,死了嗎……還是,你親自驗過的。
難不成……呵……他死而複生了?”
蘇聽泉啞聲嘲問,痙攣着嗆咳着吐出些血沫,心中計算着計劃的時間,已經聽不清楚紅隼的逼問,隻覺蒼蠅一般嗡鳴不休。
終于,眼前一片黑霧徹底降臨,意識脫離軀體,飄出暗牢,奔向那間曾短暫予他安定的宅院。
烏玉玦,他就在那裡。
“主子,已經布置好了,現在茶館說書、民間童謠……大街上全在讨論皇帝矯诏篡位之事,即使鎮壓言論也晚了。”
說完,顧方遞上幾封密信:
“這是鎮遠大将軍幾位舊部的回信,他們已做好準備,現以剿匪名義分批潛入京畿,但這些年來不斷受到清洗和打壓,勢力終歸是弱了一些。
城門校尉陳煥欠的那筆賭債已經還了,不過是稍稍恐吓并利誘了一番,他便答應了。”
烏玉玦眼下一層烏青,沒有看顧方也沒有接東西,隻是捏着一封褶皺頗多的信紙,面色無喜無悲。過了良久才低低應了一聲,他打起精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