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耳聽見兇手坦白承認,蘇聽泉心中有瞬間反而空空如也,忽然那股殺意爆沸而起,淚水不自覺地湧出,是原主。
他垂首,任眼淚默默流淌,再擡起頭時神色已恢複平靜,看着沉浸在十五年前莫名惡意中的雍德帝,冷聲發問:
“你對裴相起殺心,則是因為他發現了你更改起居注,對嗎?”
“裴相……對,還有裴寂這個老東西。”
雍德帝忽然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
“他自以為做得隐蔽,還想用一頁廢紙威脅揭發朕,可笑!”
他緩步逼近蘇聽泉,壓低聲音:
“朕不過略施小計,就讓他的好學生發現他書房裡的那些‘密信’,陷害端王謀反,天大的罪名!
便是一朝丞相,百官之長又如何,朕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門生一個個牽連下獄,裴寂一生清名,就此毀于一旦。”
他俯下身,看見蘇聽泉被淚水打濕的睫毛,伸手想要擦幹,蘇聽泉想避卻被按住了肩頭。
雍德帝面目猙獰,入魔一般,手上用力扣着他肩膀的傷處。
“他們的死都怨不得朕,是他們自尋死路,偏要與朕作對!
你!也在和朕作對!
和朕作對的,都别想好過!”
肩頭的傷口極深,又因為倒刺而形成了數道撕裂口子,原本有紅隼暗中撒的金瘡藥,傷口的血勉強止住,但被雍德帝這麼傷害,傷口再度撕裂,血腥氣逐漸濃厚。
蘇聽泉用這疼痛壓制着情緒,嘶聲道:
“鎮遠将軍忠勇上谏,前為國事着想,後主動歸權避禍,而你外示寬仁内則忌克,指使羅生門滅門,罪一也;
端王仁厚不願阋牆,欲離京免疑,隻因你一再挽留方未離京,而你疑心猜忌構陷宗親謀反,罪二也;
裴相文人清絕風骨,以法統為重,卻被你算計人心翦除肱骨,罪三也。
你悖逆人倫、颠倒黑白,緻使朝堂傾覆、邊境不甯,還不思悔改!不出三日,上天必會降下懲罰警示。”
聞言,雍德帝眼中暴戾之色愈重,指尖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片刻後突然松開鉗制,看着蘇聽泉跪倒在地不住吸氣喘息。
他張開雙臂,一展袖袍,在破敗的大殿中轉了個圈:
“朕便是有此三罪又如何?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留在史書上的是朕!”
說罷,他猛地回身走到蘇聽泉面前拎着頭發強迫他仰起頭:
“倒是你,剛剛一直說什麼天罰天罰,朕不信天,隻信自己手中的權勢。
若是真的有神仙在看着地上,那比幹剖心、白起賜死、韓信滅族這些冤屈又是怎麼來的?”
雍德帝笑着湊近,手指狠狠蹭着蘇聽泉面頰,手上的血迹有些幹涸,在蒼白的面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商鞅變法強秦卻被車裂,晁錯忠君削藩反被腰斬,李陵力戰降敵卻遭滅門……你該不會想說蒼天有眼?
可朕的皇位、朕的江山就是踩着這些不公得來的。
所以你說的什麼天罰,朕通通不信,朕隻信自己。
許平!”
聽到了不知道多少不該知道的秘密,但雍德帝又沒讓他出去,且大殿中也沒個護衛,若是這位前首席脫困傷了陛下,自己的小命就完了。
是以許平縮在角落裡裝不存在,大氣都不敢出,臉都憋紅了,聽見雍德帝叫自己,立刻答應着碎步上前:
“哎,陛下,臣在。”
“他沒什麼用了,交給你處理了。”
雍德帝神色有些疲憊地揮揮手,許平知道他這是情緒大爆發後的倦怠,應了一聲後有些遲疑,處理……直接殺了?還是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見許平暗示性地發問,雍德帝垂眸冷冷看了一眼滿身血污的蘇聽泉。
“拖出去,給他個痛快吧。”
許平剛要應聲,忽聽得外面地動山搖,隐隐有金屬碰撞聲音,而殿中的密道口下,也傳來撞擊的轟鳴。
雍德帝豁然起身。
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