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
烏玉珏清洗幹淨身上的血迹,讓郎中重新包紮了後背的傷口,衣服穿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脫了下去,上身僅纏着布條便這般出了屋子。
他溜溜達達滿府衙地逛,最後挑挑揀揀,捧着一大把顔色鮮豔的野花就摸到了蘇聽泉的屋門前。
輕輕敲響房門。
“蘇郎,我錯了!我來賠罪了!
你的手疼不疼啊?要是不解氣再打我幾拳,蘇郎?”
沒人應。
烏玉珏單手背在身後附耳聽了片刻,眼珠一轉,開始道歉:
“蘇郎,為夫不該裝傷騙你,不該害你擔驚受怕,為夫已經深刻反省——”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一條縫,一隻手探出縫隙捂住了烏玉珏嘴巴,蘇聽泉面無表情地将烏玉珏一把拽進了屋裡,咬着牙低聲道:
“你怎麼這麼不知羞,算是哪門子的‘為夫’?”
明明還在生氣,但眼睛卻是亮晶晶的,耳垂也不易察覺地泛紅,仿佛活過來的玉石雕像,多了許多活人氣息。
烏玉珏心中高興,又隐秘的泛起些不明來由的酸澀,他想開口,但仍被捂着,便用空着的左手虛虛握住蘇聽泉的手腕示意他自己說不了話了。
蘇聽泉這才反應過來二人剛剛是個什麼姿勢。
“蘇郎,今日是我不對,不該裝死惹你傷心,我實在是……太想讓你承認自己的心意,留在我身邊了。”
烏玉珏收起吊兒郎當的笑臉,背在身後的手握着花遞到蘇聽泉面前,空着的左手垂在身側,說話時不斷揉搓着褲子邊沿,聲音也十分低落。
“你生氣盡可打我罵我,卻千萬别扔下我。”
蘇聽泉沉默着接過這捧野花。
每朵野花的花瓣都是小小幾片,單看并無什麼特别,但粉的、紫的、黃的、藍的……姹紫嫣紅攢在一起,一片綠意裡顫顫巍巍點着頭,便有十分的驚豔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情竅不開讓烏玉珏沒有一點安全感。
蘇聽泉看着他低着頭揪着褲子的模樣無聲歎息,這副樣子,是因為知道自己吃軟不吃硬吧。
罷了,後背還受着傷呢。
蘇聽泉寬慰自己,轉身尋找花瓶想把這些野花栽到水裡,頭也不回,聲音平靜:
“我沒在生氣,能活下來已經是幸運,比什麼都好。”
真的不生氣了?烏玉珏殷勤地幫他扶着花瓶,觀察蘇聽泉神色,試探着解釋起情況:
“我們本來是要經過落鷹峽的,但是收到京城傳信說有火藥埋伏,便派人搜索,在下面就和一夥山匪裝扮的人打了起來,拆掉了埋在地下火藥的引線,但沒防住上面的人□□自盡,隊伍傷亡不多,屍體大多數都是那夥人的。”
“那你背上的傷?”
烏玉珏目光遊移着往四周看。
“咳咳,小傷,小傷。”
蘇聽泉微一挑眉,大概有了底,正想開口調侃,烏玉珏立刻不要錢一般送上笑臉:
“蘇郎是在關心我?”
烏玉珏笑得有些滑頭,這麼說隻是習慣性想逗逗蘇聽泉,說完便低下頭幫他擦了擦桌上的水,轉身準備讓人把飯送進來,沒想到手腕被輕輕握住。
烏玉珏詫異回頭,就見蘇聽泉低着頭唇角繃直,嗫嚅着說了一句什麼。
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覺得自己聽差了,烏玉珏回身站定,邁了一步走到蘇聽泉面前,微微垂首,放軟聲音哄他:
“蘇郎,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好不好?”
蘇聽泉看着烏玉珏黑亮遮掩不住欣喜的眼睛,壓下心底那點不自然,頗為認真嚴肅道:
“我說……我是在關心你,而且應該做得更好才——”
話未說完,右手手腕一緊,被烏玉珏反手抓住掌控用力一帶,左肩膀被人輕輕扣住,整個人撞入寬闊的胸膛間。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垂在肩膀上來回蹭着,蘇聽泉不明所以,擡手落在烏玉珏胸前,但想了想,還是沒有推開,隻是疑惑不解。
“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我會當真的。”
第一次如此直白表達自己的蘇聽泉也有些不适應,但他盡力調整,希望給烏玉珏一點安全感,用手臂搪開烏玉珏,撫着他頸側坦然而認真地糾正道:
“我是認真的,我不太明白怎麼愛别人,但是我知道兩個人的感情需要經營,如果一直隻有你一個人獨自付出,天平長久失衡,你會沒有安全感,極其容易走向感情破裂或者其他極端情況。
在這段關系走到盡頭前,我會努力學習怎麼表達喜歡、怎麼去愛你的。”
真是……一本正經的可愛啊。
烏玉珏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想象是錯的,這哪是什麼玉石像,分明是隻冷傲的波斯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