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極快,蘇聽泉本就昏沉,此刻更是意識渙散,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衙役”迅速剝下他的外袍,看見他敷着藥卻仍腫脹翻花的傷口,明明知道時間緊迫,卻還是沒忍住壓了一下。
蘇聽泉無意識地悶哼一聲,傷口有血絲溢出。那人掃了一眼傷口,給蘇聽泉換上一套粗布衣裳,又往他臉上抹了些灰土,将他半扶半抱地架起。
門外停着一輛鋪着柴草用來運水的闆車。
他将蘇聽泉塞進草堆中,蓋上麻布,推車便走。
角門的守衛已被調去救火,隻剩兩個小卒,那“衙役”低頭啞着嗓子道:
“西院起火,大人讓接水前去撲火,我來找闆車。”
小卒不疑有他,揮手放行。
車輪碾過青石闆路,吱呀作響,漸漸消失在巷子盡頭。
一個時辰後,府衙的火終于被撲滅,衆人精疲力竭。
烏玉玦勒馬急停,匆匆掃了一眼見火勢控制住,匆匆趕回後院,卻見廂房門扉大開,暗衛面色青紫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而榻上早已空無一人。
他臉色驟變,伸手探進被窩,早已涼透了,指節被捏得發白。
“立刻封鎖城門!全城搜查!”
然而那輛木闆車早已停在東面幾條街之外的巷子裡,車上空空如也。
城西,松鶴堂
冼明殊審視的目光落在蘇聽泉身上,一寸寸略過他的面頰、脖頸、身體……
“漂亮哥哥!”
叼着木頭磨牙的小孩雙眼放光沖了出來,他看着有些崩裂的傷口,嘴巴張大,“咔哒”一聲,木塊掉在地上。
旋即着魔一般,眼睛直直盯着那帶血的傷口,緩緩彎腰、低頭,用帶血的鼻尖貼着蘇聽泉皮膚不斷嗅聞,喃喃道:
“好香啊……”
一雙眼睛在昏暗裡反着琥珀似的光,他癡迷地伸手按住那傷口,想要用力按壓出更多鮮血,有些鋸齒的尖牙顯露出來,正要張口舔舐,肩頭卻被人輕輕按住。
“明德,克制。”
回頭望去,正是冼明殊。
“可是,阿姐,我餓了……”
“聽話,待血陣大成,绛尊臨凡,才能用這解藥。
前幾日收了許多一等貨,你去找王大哥。”
冼明德看着他的姐姐,又回頭猶疑地看着蘇聽泉身上的血,明明舍不得,但還是聽話地扭頭離開,走到角落裡咬木塊去了。
但咬了不一會兒,冼明德便坐不住了,他噔噔噔跑了出去,不消片刻端着一大碗腥紅的液體回來了。
他噸噸噸幾口便喝完了,皺着眉頭看冼明殊給漂亮哥哥處理傷口。密室驟然安靜下來,他垂下頭,看着自己畸形的指甲,一邊撥弄着一邊低聲問:
“阿姐,我的病,真的能好嗎?”
冼明殊正在撒藥粉的手一頓,她也低下頭,聲音如常:
“會好的,隻要完成血陣,绛尊會賜予明德健康的軀體,我們不必飲血,不必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陽光下,會有那一天的……很快就會的……”
“嗯!我信阿姐!阿姐就是最厲害的!”
冼明德高興得應了一聲,很快便将這些煩惱抛在腦後,跳下地來圍到冼明殊身邊,叽叽喳喳的:
“阿姐,這是什麼藥?”
“蟾酥,别動!”
“哦,阿姐,這是什麼東西?”
“……”
與此同時,地上
敲門聲急促響起,精瘦的男人緩步上前打開了門闩。
“官府搜查!讓開!”
幾個衙役如狼似虎,把男人往旁邊一搡便沖進松鶴堂,翻箱倒櫃開始搜查。
但折騰一番後什麼也沒搜到,氣勢洶洶離開跑下一家。
密室裡的冼明德貼着牆壁,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些緊張,連嘴裡的木頭都不啃了。
等搜查過去,冼明德松了口氣,揪着手指轉身,一擡眼正對上一雙平靜而有些茫然的眼睛。
“醒、醒了……阿姐,漂亮哥哥醒了。”
正在收拾布置祭祀陣法所用物品的冼明殊回身,将浸濕涼水的帕子稍稍擰幹,放上蘇聽泉滾熱的額頭上。
“你在發熱,這裡不是府衙,勸你别亂動。”
蘇聽泉剛醒,眼前花白一片,記憶仍停留在府衙外那幾聲爆響上,緩了許久才從頭痛中分辨出來,自己被人迷暈,帶到了這間……密室裡。
站在面前的這個黑袍女人,看起來也有些熟悉。
“是你……救了我。”
冼明殊聞言一愣,旋即明白蘇聽泉所說的“救”是指什麼,她摘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張可怖的面容,聲音平靜:
“你中的毒,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