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一過,紙牛紙馬先行,這是祖輩留下來的規矩。
因為陳青岩沒有子嗣,弟弟陳青松在前面摔盆打幡,陳青芸和王瑛在後面哭靈。
今日族裡的親戚都來了,回想起兩個月前才參加完陳青岩的婚禮,如今喜事變成喪事了,一個個搖頭歎氣無不為這個年輕的子弟惋惜。
陳表站在一旁,指揮下人和雇來的幫手在院子裡忙活,一副當家主人的模樣。
明眼人都看得出以後這陳家大房,怕是要易主了。隻可惜這種事就算告到官府也沒辦法,誰叫大房如今沒有成年的男丁撐門戶呢。
陳容陪在李氏身邊偷偷掉淚,看二哥這做派,隻怕那孩子真如大嫂所說是被人害死的。
時辰差不多了,陳表立馬讓人去蓋棺了出殡。
“不許蓋棺,不能把我哥帶走!”陳青芸站出來攔住那幾個人。
田媽媽趕緊上前把人拉住,“二小姐别鬧了,别耽擱了時辰。”
李氏一看女兒攔不住,自己撲到棺材上哭了起來,“哎呦我可憐的兒啊,娘舍不得你啊……”
三姑太太也跟着哭,“嫂子這又是何苦呢?讓孩子安生的走吧。”
陳表心裡焦急,陳青岩一日不下葬他一日占不了大房的家産,連忙讓雇來的幾個幫手将李氏拽開。
眼看着棺材就要蓋上,王瑛掀起衣擺直接跳了進去,“我看今天誰敢蓋!”
“哎喲這是做什麼呢?”親戚們吓得大呼小叫,還從未見過膽子這麼大的人,竟然敢往死人的棺材裡跳!
陳表心裡已經不耐煩,但面上依舊裝出慈祥的模樣,“人已死,你們攔着不讓出殡是鬧得哪一出?總不能讓岩兒走不安甯吧?”
“四叔還未到家,等他回來再下葬也不遲!”
“你們通知陳靖了?”
“是。”
“那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到,萊州離着六百多裡地,等他到了岩兒屍身都腐了,快出來趕緊把人擡走下葬。”
“二叔這麼着急做什麼?是怕自己做的醜事被人知道?”
陳表臉色一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砒/霜不是你給田小六的嗎?這才多久就忘了,要不然我把小六子叫來問個清楚?”
旁邊圍觀的親戚一聽頓時炸開了鍋,“什麼砒/霜?陳青岩不是病死的嗎?”
“這,這也太過分了!他這麼做對得起早死的大哥嗎?”
“怪不得這麼忙前忙後,原來是沒安好心啊!”
躲在後面的田媽媽早在王瑛剛說完就吓得要跑,結果還沒出二門,就被早早等候在這的陳伯和秋安攔住。
二人一個捂嘴一個綁繩子,悄無聲息的把人拽進了柴房,裡面關着的還有田老漢和田小六。這倆人藏在家中被黃三逮住,直接綁了送到陳家。
此時陳表已經滿頭大汗,他不知道王瑛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趕緊把人埋了,否則報官叫來仵作驗屍就麻煩了!
“他怕是得了失心瘋,還愣着幹嘛趕緊把人拉出來出殡啊!”那幾個雇傭來的幫手,上前要拉扯王瑛。
王瑛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刀子豎再身前,“我看誰敢動!今兒個把話撂在這,誰敢動一下我跟他拼命!捅死一個不虧,捅死兩個賺了!”
都說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王瑛這副模樣還真把人唬住了,人們紛紛向後退去,為那仨瓜倆棗不值當把命搭上。
躺在棺材裡的陳青岩靜靜的看着身邊的人,一身白衣被風吹的肆意張揚,雪白的發帶随着頭發飛舞,清秀的臉龐冷峻又堅毅。
腦海裡浮現出“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①心髒仿佛突然被人捶了一拳,亂了節奏。
眼見着事态朝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陳表再也僞裝不下去了。
“我好心幫青岩操辦喪事,你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污蔑我,實在太過分了!”
王瑛冷笑,“如果不是為了貪圖我們家的産業你會這麼熱心腸?你敢不敢在靈前發誓,以後不沾大房一分錢?”
“王瑛啊,你要是乖順聽話原本還想留你在陳家給口飯吃,如今看來怕是留你不得了,待喪事過後定将你送進庵堂清理門戶!”
庵堂是犯了大錯的女子和哥兒待的地方,一旦進了那裡若沒有親人花錢贖人,一輩子都出不來。
王瑛怒極反笑,“就憑你也配?”
陳表攤開手,“你不情願這個家不還是得我來做主嗎?可惜陳青岩不争氣啊,他要是好好活着也輪不到我不是?”
陳容看不下去了,“二哥,你這是什麼說的什麼話?!岩兒屍骨未寒你怎能如此對待他的夫郎?”
“閉嘴,你一個出了門子的姑娘,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陳容氣的倒仰,沒想到陳表絲毫不顧年兄妹情分,也是,為了錢财都能謀害親侄子的,眼裡哪還有親情。
“一個沒有娘家依仗寡夫,還想跟我作對?就算那毒是我下的又怎麼樣?你們能奈我何啊?”
王瑛微微翹起嘴角,“二叔可算是親口承認了。”
“我承認什麼了?”
“陳表!”靈棚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吓得陳表渾身一顫,他不可置信的轉過身。
靈棚外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他個頭不算高,留着山羊胡,身上穿着深棕色的窄袖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