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逐漸褪卻,行宮避暑的行程抵達終點。
隻是今年比往年提前了半月回宮,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用過早膳後,車隊浩浩蕩蕩的回了宮。
餘念剛走進公主殿,徐弘文便急急忙忙地來傳旨,皇帝令她前往正殿。
其實從上次遇刺一事起,她便隐約感到宮裡将要發生什麼大事了,心中難免惴惴不安。
沒來得及做什麼準備,她便跟着首領太監前往正殿。
正殿大門是緊閉的,但内裡的談話聲不斷,似乎人數不少。
徐弘文忙賠笑着開口:“勞煩公主于此等候一番,陛下還在與各位大人們商讨宮務。”
餘念點點頭,輕靠在殿前的紅柱上,默默等候。
無事可做,她便靜心聽着殿内的動靜,雖聽不真切,可她仍能感受到,與父皇交談之人的口音不似中原人,倒像是邊陲國度中人。
難道是有别國使臣來我大梁?那為何會在剛從行宮回來之日造訪?豈不顯得十分無理……
還是說,來者不善。
約莫已過了将近一個時辰,殿内人仍然沒有傳召餘念的意思。
“公公,勞煩禀告父皇一聲,漣安等的腰都酸了。”
徐弘文應聲行禮,轉身進殿。
不一會兒他便又退了出來。
“哎喲公主,真是對不住,陛下正忙,勞煩您先回公主殿,稍後陛下會親自前往。”
“……好吧。”餘念撇了撇嘴,穎蘭攙扶着她離開。
餘念一言不發的回了宮,盯着地面發呆。
穎蘭将茶水遞上,她沒有接過。
“你說……父皇這是在給我心理準備的時間嗎?”
穎蘭有些不安地望向公主,随即低下頭。
皇帝姗姗來遲,天色已暗餘念才聽得太監的高呼。
“父皇,您怎麼才來呀。”見皇帝踏進門,她立馬迎上去,擺出一副抱怨的模樣。
“漣安這是生父皇的氣了?”
“漣安怎麼敢嘛,隻是聽到父皇要見漣安,便馬上趕了去,結果父皇把我晾在一邊。”餘念嘟囔起來,在皇帝身旁坐下。
皇帝看着對自己撒嬌的女兒,寵溺地笑了笑,随即伸手撫上她的額頭:“讓朕的寶貝女兒久等了,剛才父皇正在接見宋國使臣。”
宋國使臣怎麼突然來了?
邊陲三國與大梁交集甚少,主要是因梁國獨大,小國不敢冒犯,隻是每年朝貢,在大節時派使臣出使,如今怎麼無征兆的便有使臣前來……
見餘念不語,皇帝繼續道:“漣安難道不好奇他們急着前來與父皇說了些什麼?”
餘念搖搖頭:“漣安是公主,不得幹政,再說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原本這些話定能讓皇帝欣慰一笑,但今日,他隻是擺了擺手,并沒有結束這個話題的打算。
他開始認真地以半審視半欣賞的目光注視着餘念。
“……父皇?”
“我的小漣安,長大了。”
餘念雙手捏着衣裙,手中有些潮濕。
“漣安才17歲呢,在父皇身邊,我就永遠都長不大。”
“這可就是漣安任性了。”皇帝笑容漸收,微微眯起了雙眼,“17歲,可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餘念瞬間有些焦急的起身:“父皇,您是想讓漣安嫁人了嗎?”
“看你急的,來,坐到父皇身邊來,父皇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談談。”
雖然是溫和的語氣,卻有着不容反抗的威懾力,餘念隻得乖乖照做。
皇帝拍着餘念的肩膀,語調上揚,仿佛在說着一件天大的好事:“這宋國,有一位皇子,相貌出衆,俊逸非凡,且精通六藝,關鍵啊……與我的漣安年歲相符。”
聽到他将這些話都說了出來,餘念不安的心緒反倒平靜了下來。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這該死的,公主難以逃離的命運。
可宋國不過一個小國,何須将大梁公主送出?
“父皇……父皇是想讓漣安嫁去那邊陲小國嗎?”餘念垂下眼眸,一絲委屈浮現。
“漣安,其實父皇考慮了很久,你是父皇的心頭肉,朕必不會讓你草草嫁人,這既委屈了漣安,又使皇室失了臉面。”
見餘念沒有什麼反應,皇帝繼續道:“父皇是見那宋國皇子當真是個好男兒,漣安若嫁過去,必定能夠于他相敬如賓,享受一世榮華與幸福。”
“父皇……漣安還不想嫁人,漣安想陪在父皇身邊。”
“父皇當然知道漣安舍不得朕,朕亦舍不得你這個女兒,但漣安呐,你遲早是要嫁人的,若與宋國聯姻,既能促成兩國交好,有能擁有美滿姻緣,兩全其美不是嗎?”
“父皇……”
“好了。”皇帝打斷了她的話,“天色已晚,好好休息吧。”
她目送着那代表權威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餘念有些脫力,一沒站穩,倒向地面。
地面冰冷,但她不想馬上起身,索性就這麼席地而坐。
穎蘭察言觀色地收回将要扶起公主的手,默默退在一邊。
餘念忽然想到,若是尊師碰上了這樣身不由己的事情,會怎麼做?
尊師似乎天不怕地不怕,永遠冷着一張臉,任何事情都無法影響她。她隻需要一把劍,就能劈出一片天。
不對,尊師會對她笑。
餘念并不想就這麼認命了,她猛地起身,走向院中。
誰曾想,月色朦胧之下,映出了那張妖豔張揚的臉。
紅瑜看着她詫異又防備的眼神,“嘁”了一聲。
“何必對我如此防備呢,公主殿下。”
“夜已深,貴妃娘娘來做什麼,如此偷摸,本公主難道不該小心些麼?”
殿外守衛似乎聽見了什麼動靜,急匆匆地跑到公主面前。
紅瑜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