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之下,冷冷開口。
“朝廷,打算與我樊籠為敵麼?”
仿佛氣溫驟降,令在場之人不知所措,無從應答。
她并不打算浪費時間,單手一揮,樊籠中走出一位蒙面束發的近衛,拖拽着……一具屍體。
他将屍體丢于皇宮侍衛頭領面前。
“潛進宮的刺客已被樊籠擊殺,若朝廷仍要為難我樊籠,大可以試試。”
侍衛們進退兩難,既見了屍體,便沒有硬闖的道理了,至于死者是不是刺客,他們也無從得知。
“可誰知這具屍體便是……”
話未說完,便被一旁的餘冀打斷了。
“适可而止吧,于統領。”
侍衛頭領見攝政王親自阻攔,也不好說什麼,隻得放棄。
“于統領是個聰明人,本王,記下了。”
“下官不敢!”雖說他是個統領,但不過是個芝麻大點兒的官,一直未能得到皇帝的重用,此番攝政王如此說,他心中開始動搖,或許王府亦是個不錯的歸宿?
收了兵,圍觀之人也四散開來。
相信不需幾日,坊間便會再度掀起天子與攝政王孰能得勝于末的讨論。
“你們說,攝政王如此幫腔樊籠,不會是樊籠已暗中支持攝政黨了吧?”
“這……也說不準,許是攝政王故意為之,賣樊籠一個面子?”
“誰知道呢,這些也不是我們可以幹涉的,隻求在位者能多給我們老百姓一口飯吃……”
餘冀聽完幾人的交談,消失于這個是非之地。
樹林深處,鬼面之人背光而立,見了迎面走來的攝政王,伸手将鬼面取下。
李鶴霖再度出現在餘冀的視線中,幾日不見她的皮膚似乎變得更加白皙,隻不過臉上多了一道傷口,看上去剛剛愈合,該是傷了沒多久。
“非常時刻,王爺不該約我見面。”
她仍是淡淡的,仿佛計劃并未失敗一般,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事情緊急,還得當面詳談。”
其實餘冀不說,李鶴霖也感受到了那股藏于黑暗之中的危險。
不知為何,皇帝竟然開始将矛頭指向樊籠,必是有人隐于暗中窺視着這一切。
知曉此事詳情的,除了他們倆,便隻有紅瑜了。
可紅瑜若想告密,何需等到今日?
那便還有……餘念知曉此事。
“……公主……”李鶴霖開口,卻不知說些什麼。
“漣安不會告密。”餘冀歎了口氣,神色有些恍惚。
“她……出事了?”
“她回宮當日,皇帝便下令誅殺公主殿中所有的宮人,她也被禁了足。”
李鶴霖心中一抽,一股酸澀包圍了她的全身。
“至少……性命無虞。”
餘冀張了張嘴,目光變得複雜起來:“你可知,近日皇帝将一宗親之女接進了宮?”
“你說什麼?”
自從奪兵權計劃失敗以來,朝廷緊盯樊籠不放,李鶴霖不敢有什麼動作,以免暴露自己,使得此等消息無從探得。
“那狗皇想做什麼?”聞聽此言,李鶴霖終是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想随便尋個宗親女取代餘念嗎!”
“怕是八九不離十了。”雙眉緊鎖,餘冀感到頭痛不已,“本王想了很久,竟尋不到可以救她的辦法。”
李鶴霖眼中幹澀,想到皇帝這副做派,不由得氣憤的阖上雙眼,語氣略顯疲憊:“若我們放任不管,餘念遲早被害死。”
可現如今她能做什麼?這一切難道不是她害的嗎?
但她做不到置之不理,餘念是她的徒兒,是她......
她逐漸開始懷疑自己。
複仇大計,她籌劃了十四年,從染血的元帥府逃出,咬牙進入樊籠,從散衛做起,直到殺上正殿,取代舊主,奪得号令樊籠的能力,以世人無法忽視的強大能力成為皇帝與攝政王搶奪的目标,這一路,她拼盡了一切。
利用,誘騙之事她幹了很多,本就成了窮兇極惡的家夥,不該生出不忍的心思。
可為了自己的仇恨,利用起信任自己,愛護自己的人,何嘗不是自私自利至極?
腦中風暴不斷,讓她感到煩躁。
她下意識地摩挲着腰間劍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并沒有那麼複雜,她隻是不想讓餘念,這個看似單純又聰慧異常的公主受傷。
罷了,往日造的孽她無法償還,眼下所能做的,便是護住餘念。
“說實在的,本王亦不忍睜眼看着漣安因權利鬥争而被遺棄,你可有良方?”
“我沒有。”李鶴霖坦白道,“還望王爺時刻關注,若到迫不得已之時,就算硬闖,我也要将她救出來。”
“......好。”
見她也沒辦法,餘冀搖搖頭:“對了,她向我打探過你的行蹤。”
李鶴霖眼皮一跳,纖長的睫毛開始微微顫抖,她有些不安地開口:“你......如何說的?”
“我說,本王也無從探得。”
“她還問我,你接近她,是不是本王的安排,我說,是。”
忽來一陣狂風,将地面落葉吹離地面,枯黃的葉片掀起一灘小型漩渦,于李鶴霖腳邊盤旋。
墨色的袍子粘上塵土,顯得有些髒髒的,李鶴霖不禁皺了皺眉。
她本不是潔癖之人,不知何時起,也開始注意起灰塵是否沾染上身。
“多謝王爺......為我隐去蹤迹。”
“可她怕是恨極了你。”
“她......該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