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賢煩躁地抓了把頭發,“矯情”二字就罵出了口。
睡眠艙頂幾顆小燈散發着淡淡的柔光,餘賢靜坐了片刻,從口袋裡摸出一粒白色的膠囊。
S33,這是一個極低的數值。
S型殊力擁有者,S值低于55者會出現眩暈,低于45者會導緻發熱,而低于35者則會産生殊力暴走現象。
可是他除了本身的暈血外,什麼症狀都沒有。餘賢又看了眼手中的白色的膠囊,它鼓着肚子,似乎在嘲笑他。
不感冒吃什麼感冒藥?治什麼,心煩嗎?
研測中心給新入異者發放結果時,并未明示誰是什麼型,而S型異者的袋子裡包含一粒白色膠囊。工作人員還特意提醒:“每月一粒就足夠保持殊力平穩度了,過于頻繁食用會對身體産生副作用。”
餘賢還記得那人似是無意地瞥了自己一眼,補充道:“如果沒有任何反應,就不用服用。”
兩指用勁,白色膠囊的肚子癟了。餘賢将它再次放回口袋裡。
他開始懷疑。
研測中心真的沒有出現過誤差嗎?他似乎不會使用殊力,更沒見過自己的“魅”長成什麼樣,或許自己來到審異局本來就是個錯誤?
“你的殊力與‘弋’相同。”
餘賢反複咀嚼着那日越昱說的話,心底愈發的迷茫。
與餘賢臨近的睡眠艙中,杜亦按着太陽穴緩緩地坐起身。
他頭疼得厲害,眩暈感越來越強烈,視線有些聚焦困難,四周的柔光模模糊糊。胃一點點聚聚糾結成一團,在裡頭折跟頭打把式鬧鬧哄哄。
杜亦忍了半響,終究是摸出粒白色膠囊就着水吞了下去。
視線在清晰與模糊中來回切換,精緻玲珑的小夜燈化成他夢中那一對對幽綠的、晃動的鬼火,而這當中藏着一對閃閃發亮的藍寶石。
餘賢撚手撚腳地摸出睡眠艙,他太悶了,心悶得慌,想找個風口喝兩口東南西北風。
太安靜了,睡眠艙确實隔音,連隊員的鼾聲都聽不見,靜得餘賢差點誤以為自個兒聾了。
出了宿舍的休憩區,有條長廊,長廊的當間有個自然通風口,餘賢第一次來就注意到了。今晚,有道清淺的身影早已經立在那兒。
看樣子,大半夜想喝風的人不止他一個。
“隊長。”餘賢恭恭敬敬地問了好。
杜亦偏過頭淡笑着點頭:“做噩夢了?”
一語中的。
嗯,做噩夢了。
餘賢條件反射地點了好幾下頭,又覺得這樣表現得與杜亦有些超乎尋常的熟絡。他不好意思再承認,更不能晾着杜亦,于是便想發揮他在廢品站的特長。從前是他收廢品,現在是審異局行動部收他這個廢品。
差不太多。
餘賢娴熟地扮成個愛交談的陽光燦爛大男孩,問了句三不沾的話:“隊長沒回家嗎?”
“忙晚了就不折騰了。”
杜亦的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正在上腹打着圈兒,餘賢隻看了一眼,就自行拆了台子罷了戲場。
在他面前,他好像……扮不下去,隻能扮自己。
“隊長,等我!”
餘賢扔下句話就跑,一杆兒風似的。杜亦沒喝幾口外頭的東南西北風,倒是把餘賢的這縷焦急的風情不自禁的風全灌進肚子裡了。
再折回來時,餘賢手裡多了個熱水杯,杯子外面包着條小毛巾。
您胃不舒服,别喝風了,喝口熱水暖暖吧。
餘賢的話在嗓子眼裡滾來滾去,還沒等開口,杜亦已經把熱水杯接了過去貼到自己的上腹部:“謝謝。”
怎麼的呢?
怎麼就知道他咋想的呢?
不對!我讓你喝,沒讓你放在胃那裡暖……嗯……暖胃也不是不行,不疼了就成。
餘賢放棄了糾結,但是,他上手了。
方才杜亦在接過水杯時,手指在無意中擦過他的手背。
餘賢敢确定,那不是正常的溫度。
他擡手探向杜亦的額頭、臉頰。
餘賢發熱了,或許是他自己發熱了吧?他想,自己當真沒有辜負入局代号——T250。
怎麼說杜亦都是行動一隊的隊長,還是自己的搭檔,是有必要搞好同事關系的。餘賢在短短的十幾秒中完成了自我攻克與提升。
“怎麼了?”杜亦忍不住出聲問。
餘賢的手在他的面部一通沒有章法地探試,杜亦的神情頗為不解,身體有些僵硬,卻沒躲閃。
“你發燒了。”
餘賢得出确切結論。
杜亦聞言認真地對上餘賢的那雙眼睛,那是海的顔色,是人肉眼所見的海的顔色,也是海的真實眼色。
半響,杜亦輕道:“吃過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