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在家。”杜亦倒是沒什麼反應,如實回答。
他此刻沙啞的嗓音帶着深深的疲倦,仿佛被人從睡夢中拉醒一般。餘賢聽着不太放心:“隊長,我能看看你嗎?”
“我在洗澡。”杜亦臉白地扯了個謊,沉默了片刻又覺得不給餘賢看,恐怕那邊一晚上也睡不踏實。倒不是他高估自己在餘賢心裡的地位,隻是覺得這孩子沒什麼安全感,他不能再給他制造胡思亂想的機會。
好在左眼的疼痛沒再加劇,杜亦适應了會兒針紮的刺痛,便眯着一邊眼睛摸到卧室。工牌跟着他在半空慢騰騰地移,餘賢的證件照如影随形,搞得杜亦好像撒謊被人監視一樣。
把燈光調暗,窩在床上露出半邊臉,杜亦打開了視頻通話的界面。
光線太暗,視頻的界面好像也被對方調低了亮度,餘賢看不大清杜亦的臉色,隻能看見一顆小腦袋在外面,顯得挺乖的。
“隊長。”他喚了聲就不知道再說什麼,杜亦的那雙眼睛正注視着他,睫毛緩慢地打着顫,眼瞅着就架不住眼皮的攻擊。
“餘賢,我有些累,今天就不回審異局了……”杜亦說着雙眼真的阖上了,短時間内連挨了兩法鞭,他确實撐不住了。
*
昏睡到第二天清晨,杜亦才醒過來。身上還疼,但力氣總算回來了。
工牌靜靜地落在床頭櫃上,通話時長七小時二十分。
約莫是自打他睡着後,餘賢的視頻框就一直開着沒關,要麼就是看了他一晚上,要麼就是後來也睡着了,早起時才關。想來後者的可能性大些。
杜亦喝了杯熱牛奶就趕回了審異局,剛到部裡就與餘賢碰了頭。餘賢頂着對大黑眼圈,明顯是睡眠不足,但見他後情緒高昂地打了個招呼,聲音洪亮,笑容粲然,看起來精神頭尚可。
外勤出得很急,幾個隊員隻來得及在智浮車上随便吃一口。餘賢起得早,在部裡已經噎完半個饅頭,直接跟着上了車。杜亦塞過去一盒熱牛奶,兩個包子,肉餡的。
肉的香味四散開來,隊員們就開始嚷嚷隊長偏心,他們嘴裡明明也嚼着肉,卻總覺得隻能嚼出一種酸味。杜亦被他們嚷嚷得投降,好脾氣地稱過幾日要請大家出去吃頓好的,這些家夥才肯作罷。
還不到七點,這個季節有些發寒,氣氛被吵得熱火朝天,智浮車内的溫度緊跟着上來了。
目标地是在一間裝修文雅的連鎖咖啡廳,這個時間點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它的隔壁是一家簡約的早餐店,門面檔口大小,隊伍排到咖啡店門口。
咖啡店裡正上演着戲劇化的一幕:一個身穿咖啡店工作服戴着眼鏡的年輕男子手持把小刀别在紅旗袍的脖頸上,他們對面站着個高大的男子,他一身西裝,瞧上去價格不菲,正抱臂端詳。
行動一隊快速向其他店員了解了基本情況:眼鏡男是店員,紅旗袍是VIP顧客,而西裝男是店裡的老闆。儀器也迅速給出了判斷結果,眼鏡男是異者,紅旗袍和西裝男則是常人。
“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就因為我是異者嗎?”
眼鏡男首先發問,他如泣心頭血般将肺腑之言抛給西裝男。
裡面的氣氛與外頭的煙火氣迥然不同,咖啡店的窗戶上貼上來一排耳朵和眼睛。
異者與常人的沖突在任務中不少見,不過情感糾紛倒是餘賢進行動部以來碰到的第一例。
西裝男好整以暇地看着,還抽出功夫掃了眼行動部的各位,他眉毛上挑,對能有這種份量的觀衆頗為滿意。
一隊隊員不好輕易出手,這種場合要比處理異動事件棘手得多,一時倒真成了看戲的。
“你說話啊!”眼鏡男聲嘶力竭,握着小刀的手不停顫抖。
“至于情緒這麼激動嘛。”有隊員小聲嘀咕,緊接着就收到了杜亦和善的目光,他連忙噤聲。
“因為你有病啊,”西裝男道,嘲弄的意味明顯,“别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我,我有女朋友。”
他的話音一落,眼鏡男和紅旗袍皆是一顫。
西裝男得意洋洋地欣賞着紅旗袍打抖的雙腿和揪着裙邊發白的手指。
他向前一步,眼鏡男後退一步,紅旗袍頓感脖子一痛。
“哦?你不是異者嗎?”西裝男咄咄逼人,“據說異者個個身懷絕技,那你倒是表現給我看看。”
他回頭掃了眼站在他身後的一行人,視線在杜亦那張俊秀的臉上頓住,雙眼眯起,轉頭對着眼鏡男意有所指道:“說不定我會喜歡上像你們這樣有病的怪物呢,”說到這他故意擡高了聲音,餘光瞥着杜亦,“異者啊,那會不會比常人更會伺候人啊,把爺伺候舒服了,爺也可以換着花樣同你耍。”
身側的一名隊員攥着拳頭就要沖過去,被杜亦一把按住,他慶幸沒帶鮑豹來,若不然他肯定攔不住。
審異局明文規定:凡審異局所屬異者,若是沒有明确理由傷害到常人,需要視情況嚴重程度到異域領取不同級别的懲罰。
“我看你才有病。”
杜亦不用看就知道這聲音出自誰。
“你得了裝X的病,得了自戀的病,得了臆想的病,得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病,病得不輕,可以安排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