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廣柏在朝堂行事萬分小心,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不求快,但求穩。
竹夜簌簌作響,月光為石桌鋪上一層銀色,齊廣柏盯着杯中的青梅酒,思緒萬千。
蕭川讓齊廣柏琢磨不透,半月以來每隔幾天蕭川便差人送來治國理政的書籍、或是盛京城新品吃食。
大齊江南之地,魚米之鄉,供給着大齊盡半數糧草。此時正是秋收之際,突下暴雨,淮江堰決堤,已淹淮雲城半城,關涉三州十二縣。
淮雲城雖稱“城”,實乃“州”,轄二十縣,是齊國第一任皇後顧淮雲建功立業發迹之地。
乾元帝雙眉緊皺,指節抵在奏本邊沿龍鱗紋上,低沉聲線驚得燭火搖曳,“工部,淮江堰幾月修過?”
工部尚書王潤踉跄出列,跪下俯首,滿殿都能聽見他膝蓋跪在地上的悶哼聲。
王潤喉結上下滾動,咽了口唾沫,"回、回陛下,今歲三月..."他的尾音消失在偌大的殿堂裡面,滿殿朱紫齊齊盯着磚縫。
王潤深知現在自己的處境,連忙磕頭謝罪,“求陛下給老臣一個機會,老臣一定查出是哪裡出了差錯。”
他的額頭已經磕破流血,如小孩襦慕父母般望向皇上:“當年是陛下欽點臣為探花郎啊,老臣的為人陛下您定是知道的,求陛下開恩。”
乾元帝示意大太監何德接過奏本,乾元帝指腹摩挲着玉扳指,“王潤,朕給你機會,先罰俸一年。”
“臣叩謝陛下!”王潤喉間嗚咽,血淚混着口涎滴在象牙笏闆。
朝中大臣對王潤多有不屑,遇事就哭爹喊娘,抱皇帝大腿,一點風骨都不講。
齊廣融瞟了一眼王潤,甚是不屑,“父皇,兒臣願前往淮雲城赈災。”
淮雲城經濟繁榮,朝中半數官員都來自淮雲,齊廣融想去赈災多半是抱着拉攏人心去的。
一道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來:“陛下,臣以為六皇子乃皇後所出,前去更能安撫民心。”
“六皇子入朝堂,一月不到,恐經驗不足。”戶部侍郎陳立軒出言勸阻道。
“臣願親自陪同六皇子前去,”蕭川的聲音透露出堅定。
那一抹紫映入齊廣柏眼簾,他心裡疑惑更甚,為何他要如此費心地幫助自己,自己又有什麼可以給他呢?
蕭川此行為可說是明晃晃的偏袒,若是追究也可落得一個勾結皇室的罪名。
乾元帝眸色深層,看不出什麼态度,隻說:“赈災人選容後再議”
早朝散後,金銮殿内
乾元帝将批紅的朱砂筆擱在硯山,蒼老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青玉杯沿:“川兒,當真要擇六皇子輔佐?”此時的齊乾瑞是二十年未曾在朝堂展露過的慈父情态。
蕭川屈指抵住茶托邊緣,他迎着帝王審視的目光微微傾身,绛紫官袍下擺紋絲未動:“陛下,臣之所願‘名臣’而非‘權臣’。”
帝王喉間滾出歎息時,忽覺齒間新貢的蒙頂甘露也泛起苦味:“川兒,‘名臣’的前提是‘明君’,誰也無法保證他登上皇位後會一直信任你?”齊乾瑞為君十幾年,他深知一切情感在權利面前都會化為灰燼。
蒸騰的茶霧漫過蕭川低垂的睫羽,他看着茶盞中被泡開的茶葉,“陛下,相較之下六皇子更好控制不是嗎?”
六皇子齊廣柏個性軟弱,文治武功皆下品,又無強大的母族幫襯,若日後再為他擇一弱勢妻族,也未嘗不可。
乾元帝眼裡閃過一絲算計,又被笑意掩蓋了,“川兒,南去的路上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