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一切都好,隻是會忘記些從前的事情。”
這話刻意放大了些音量,隻為回答外頭那人。
“那你先來我院裡吧,你姐姐她說要見你。”
祝亦嘲諷一笑,瞥了地上的周意一眼便轉身朝塌邊而去。
周意聞言便想起身離開,擡起頭卻看見祝亦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祝亦已消失在屏風後,周意卻仍不敢貿然離去,隻得拿眼睛朝旁邊的嚴姑求救。
嚴姑亦是為難,這王爺向來性情不定,若非王妃,他也不會給自己這幾分薄面。如今這般,誰敢惹他?
“周家妹妹你去吧,反正王妃醒了也會替你求情的。”
葉宿仍趴在地上,話語卻從衣袖間悶悶傳來。
嚴周二人相視後點點頭,周意鼓足勇氣膝行幾步後便悄悄溜了出去。
“嚴大人。”
嚴姑正用斜眼偷看也不會被發現的技巧瞧着周意出門,冷不妨讓屏風後那人一喊,忙道:
“臣在。”
“王妃中毒之事,你可有向甯都傳信?”
嚴姑一時噎住,不知該如何作答,偏這男人問得一針見血,她不論怎麼答都會暴露無遺。
“嚴大人速來爽利,怎麼答不上來?”
男人在屏風上的身形隐隐綽綽,隻能依稀辨出他正側着臉瞧榻上女子,其餘表情神态皆是一片模糊。
總之已讓對方起了疑心,嚴姑所幸不答了。
“哦,看來嚴大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傳信,那為什麼要在那族長面前作這般狐假虎威之勢?再者,王妃中毒,你竟不禀告給宮裡人,這又是何居心?”
屋内暖爐正旺,嚴姑卻讓角落中窗棂一條縫透出的風凍得打了個寒顫。
她已滿身是汗,原想過王爺能猜出一些,不成想他這麼快便反應過來了。
“王妃中毒倉促,想是沒來得及交代你吧?”男人轉過頭,直視着屏風那頭的兩個身影,“為了留住那兩個階下囚,以身涉險,利用我,還利用太後,甚至利用了皇帝?嚴大人,這便是你調教的第一貴女。”
“王妃心善,為了讓有罪之人伏法,這才以身入局。若王爺您能留住那二人,王妃便不用費這個心了。”
嚴姑已平複了情緒,深吸一口氣後便直了身子。
她本就心疼紀胧明,覺她天真單純,就為了這等腌臜事便将自己也搭了進去。如今讓祝亦這麼一激,她一時氣血上湧,本就在嘴邊的話便溜了出來。
葉宿已叫吓得不敢出聲,她哪裡見過這陣仗。
原隻當嚴姑是宮裡的嬷嬷,有幾分威嚴在身是常事,不成想她竟直接頂撞暗諷王爺,實是聞所未聞。
她隻怕嚴姑會叫自己一時沖動給害了,口舌之快倒是易得,性命之憂可難擺脫。
祝亦此人,嚴姑和紀胧明從甯都來也許不了解,可她是自小長在這的,自從嫁入章府,這名字她便常聞。
先不說甚麼打仗之事,光是他成了北洲王爺後的那一系列動作,便夠讓人聞風喪膽了。
隻排查細作一項,便不知抓了多少北洲當地有權有勢之人。大部分人沒能出來,小部分出了王府的也已丢了半條命去,非但如此,不論旁人如何問他們竟也不敢說出一字半句。
若有實在的場面行動,衆人倒還有不怕的。
偏偏這等隐秘。
誰知那府裡是豺狼還是狐狸,折磨你的方式是攻心還是攻身?扛不住的在裡頭招了,或許還能得個痛快。
倒也不是沒人反抗,頭一個就是當地那土财主錢大人。
“憑什麼抓老子,北洲還要靠老子的錢呢。”
祝亦倒也不生氣,直接派人圍了錢府便将那錢大人按到轎子上擡了來。
聽說錢大人極胖,祝亦還特地選了個最小号的轎子。
至于後來那錢大人是如何從成為王爺左膀右臂的,那便不得而知了。隻瞧錢大人如今模樣,哪裡還有從前的半分嚣張?
顯是受了不少磋磨的。
若問這般嚴刑逼供,是否會有冤假錯案?
祝亦抓人是有原因的,不論你是誰,官大官小,他都會讓人把原因一條一條地說明。若有人能一一解釋清楚,便會被恭恭敬敬地請出去,還能得到不少撫恤銀子;若有人隻幹嚎着願望卻說不出任何實質性内容,那麼不好意思。
戰場上的兵器有的是,校場的士兵也正缺靶子。
這句話一出,軟骨頭便已是招了。
聽說硬骨頭用不了多久也會招,因此衆人秉着長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便紛紛成了軟骨頭。
葉宿當時便被吓了一跳,若非祝亦出手,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洲人也從未發現敵國眼線這般多。
先别提那些個高官,就連她那山中也有一人是細作。
所以……
若再這樣下去,嚴姑怕要步硬骨頭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