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姑緊緊抿着唇,瞪着祝亦的眸子幾乎紅得出血,指尖已嵌入手掌,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着。
“你如今這般是否遲了些?你家主子将她嫁來第一日你便該知曉會有今天,我留她性命多日,你如今還要向我磕頭才是。”
嚴姑氣息已十分不穩,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氣,偏身旁男人不急,顯是要在今日問個清楚。
“太……太後要小姐摸清北洲形勢,還要她時時寫信禀報。”
女子聲音顫抖,個中摻雜着幾分哭腔,滿是絕望。
“那她寫了沒有?”
祝亦的聲音仍舊平穩,顯早已猜到了這一層。
“她沒寫!”
嚴姑忽然大聲嘶吼起來,淚珠滾落一地,燙融了手邊積雪。
“她就是不寫!不論我如何勸說提醒她她都不肯!王爺以為為何皇帝會貿然改了主意?就是要以此逼迫她,拿親人的命來逼迫她!皇帝非但不娶她,還要這般作踐她!她在那頭讨不了好,這頭亦不得你信任,她又當如何!您無論怎麼懲治奴婢都無妨,隻求您放過她吧!她自小離了家,本就是被牽扯進來的,若您實在容不下她,便叫她離了王府,對外隻稱病逝吧!”
四周靜谧,隻聞得嚴姑的泣聲。
原先在四周掃雪的士兵早已被支開,過道隻嚴姑與祝亦二人。
瞧着昔日莊嚴女官這般模樣,祝亦卻無任何明顯反應,既沒有嘲笑,也未有關心,隻這麼冷冷地看着,竟是毫無憐憫之情。
“哦?那紀家的死活呢?”
嚴姑已哭得力竭,隻靠手臂苦苦支撐着疲軟的身子。
“我原先以為,紀家主母究竟是太後小妹,不成想……”嚴姑擡起頭,盯着祝亦道,“王爺,世上之事哪有兩全的,臣不敢奢求紀家安甯,隻求您救救王妃。她現下已中毒,失了些許記憶,便叫她就此離了這些腌臜事罷!”
祝亦聞言緩緩走近,摘下身上的鬥篷扔向嚴姑。
“世上之事,總有一二樁,能兩全。”
……
這麼些天來,整個王府最為忙碌的實屬徐初元。
他實在納悶兒,自己一個太師,此番分明是來協助戰事的,怎麼還做起王府主母的活兒來了?
從早到晚,他不但要管理一大堆侍女士兵,還要時時過問病人情勢。
從采買到煎藥,竟全都要來請示他。
更别提共卮這樣不聽勸阻偏還武力高強的,一個執拗便沒人能攔得住。
尚秋拎着少年回來時,徐初元直舒了口氣。
然仔細一瞧,那少年竟是已昏死過去沒了聲響。
“這這這!怎麼能這般粗魯!哎喲你看看,這都打成什麼樣了!沒看出來啊,你身手竟這般好?不如你這幾日都待在我這兒幫我看住他?”
聽着男人這一大串絮絮叨叨的話,尚秋有些不自在。叫人将尚秋扔給院中那從章府而來的一衆大漢後便借口告辭了。
“沒勁……”
看着尚秋剛正不阿的背影,徐初元撇了撇嘴,随後大手一揮,那些個大漢就将共卮帶回了房中。
“你們這次都看緊點兒,再放他出去你們就得再多看幾天了。唉……也不知這次還要養多久的傷,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扛打嗎?”
徐初元搖搖頭,正要往屋裡去,後頭卻傳來一陣着急忙慌的聲音。
“徐大哥徐大哥徐大哥!快快快快快快救救嚴大人,她被我王兄盯上了!”
祝君同彎着腰喘得不行,卻仍跑上前來要拉着徐初元往外走。
“诶诶诶,被你王兄盯上了你找我去有什麼用?你覺得我打得過他?”
徐初元一個馬步就紮在原地,祝君同硬是拉不動他分毫。
“至少你攔在嚴大人前頭,我王兄不會直接揍你啊,雖然我剛剛攔了也沒什麼用,但,哎呀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祝君同急得很,拉着徐初元的手又加一隻,實是使盡了全身氣力也要将他拖去,“嚴大人要是出事,我嫂嫂可怎麼辦!”
徐初元輕笑兩聲,文不對題道:
“你倒關心你嫂嫂啊,怎麼你能想到這一層你王兄就想不到?我說你就别去摻和了,你王兄還能殺了她不成?”
男人說着就要撤回手手進屋,卻被祝君同情急之下直接攔着腰抱住。
世界安靜了。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祝君同便撒了手,紅透了一張臉。
徐初元卻緩緩轉身,将扇子刷得一聲打開笑道:
“好妹妹,從前我怎麼沒發現你待人如此上心。不過一月不足,你便為新嫂嫂這般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