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胧明的笑也挂不住了,尬在原地幾秒後便哄起面前小丫頭來。
“好了好了,王府士兵訓練有素,自是那土匪比不了的。且妹妹素日善待金銀钗環,定能将那些個土匪娘子的好東西都一一珍藏起來!”
放到現代,祝君同定是個收藏家。
不過這藏品的來路終究不太幹淨就是了。
可現代有幾個藏品的來路幹淨呢?不是在别的國家搶的就是在墓裡偷的,大哥别說二哥,都差不多。
反正這土匪的東西來得不清不楚,被别人搶走也是相當合理的。
可轉念一想,紀胧明頗覺不對勁。
“這土匪再能耐也隻能搶些農戶的東西,中間能有什麼稀世珍寶?也值得你去尋?”
祝君同平日送自己的器物,一瞧便是做工精細、價值連城,她如何肯為了那些個粗糙的銀簪大費周折?
這話引來了對面那人一通鄙視,紀胧明頗覺自己倒成了那貪财的無恥之徒。
“便是素簪也有極好看的,嫂嫂你定是在宮裡見了太多好東西,這才瞧不上尋常玩意兒。可我不一樣,我是什麼都愛的。”
紀胧明特别想說其實我也沒見過什麼好東西,都是大佬留下的而已,然外頭一陣騷動卻叫屋内二人傻在了原地。
“什麼人!”
紀胧明記得這聲音,是外頭士兵中那個管事兒的,他的嗓音是最為洪亮的。雖然她壓根沒聽過旁人的聲音,這猜想卻也定八九不離十。
正與祝君同面面相觑之際,外頭又傳來一陣聲響。
“抓刺客!”
“抓刺客!”
“抓刺客!”
一陣腳步忙亂,聽着仿佛都沖進了自己屋中。
紀胧明忙轉過臉瞧嚴姑,嚴姑也在瞧自己,面孔肅穆,沖着自己搖搖頭。
祝君同坐不住,現下已無聲挪動到了門前,将耳朵緊貼着門聽外頭聲響。
紀胧明已吓出一身冷汗,卻覺自己過分鎮定亦不合常理,遂輕輕開口道:
“什麼刺客這麼能耐,怎麼還能闖到後殿?”
這問題紀胧明心中自有答案,此時卻裝得十分着急。
她的緊張與恐懼是真的,慌亂是假的。
在旁人面前裝出鎮定成熟、心機深沉的模樣,這是非常不聰明的。
祝亦确是要取自己性命,若不是來了這屋子,自己怕早已喪命。
想到這裡,不用刻意,淚水便立時上湧,她立時顫顫巍巍地撲倒祝君同腳邊,顫抖着聲音輕輕哭道:
“君同,方才你本要走的吧,不過是在糾結是否喊我一同,這才久久地留在此處。”
……
祝君同本戰戰兢兢地在聽外頭動靜,卻見自家向來豁達的嫂子忽地竟跪倒在自己腳邊梨花帶雨地哭起來,也是吓了一跳。
然聽了這話,她的眼神躲閃開來。
“嫂嫂說什麼呢,莫要多心了。便是有刺客也不打緊,外頭這樣多人守着,我們定是無虞的。”
紀胧明卻不認賬,癱在地上任對方如何相扶都不肯起。嚴姑自是有眼力見兒的,偷偷地也按着紀胧明的肩膀往下壓,不叫自家姑娘被祝君同很快就扶起。
“你定是知曉什麼對不對?方才你見了我吓成那般,定以為是刺客來你屋了對不對?好妹妹,我感謝你的真心,這府裡我們交情是最深的……你算是救了我一命啊!”
女子的抽泣聲低低的,刻意放輕了聲音不叫外頭聽見,這般情狀卻顯得更真了。任祝君同再怎麼冰雪聰明,也不會想到如今癱倒自己面前就要哭得暈死過去的大家小姐竟是裝的。
見她真摯,祝君同便不再駁,卻也沒有答應這事兒,隻皺着眉一言不發地将紀胧明扶到裡頭軟墊坐好。
紀胧明仍哭得一抽一抽,涕淚橫流的模樣早已将妝也花了,她不得不承認,裡頭至少一半的淚是她發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祝君同到底年少,見素來尊貴的長嫂這般情狀,嘴角便輕輕勾了起來。
“王妃、郡主,你們可安好?”
又一陣腳步聲響起,仿佛是士兵們從殿内退了出來,仍是那士兵頭子開的口,聲音照常威武雄厚。
紀胧明聞言看向祝君同,用手中帕子慢慢揩着淚,又輕輕咳嗽兩聲。
祝君同見狀,沖外頭用不輕不重的聲音道:
“一切安好,隻不知你們是否抓到了那刺客?若抓到了,便押到牢中看管,待王爺回來了細細審一審吧。”
外頭遲疑了兩秒。
“……刺客是抓到了,但我們闖入時他已服毒自盡,現下隻有一具屍首了。不過無妨,隻要王妃與郡主安好便是。”
紀胧明聞言,噌得一下便站起身,左顧右盼撈了個架子上的帷帽便套在了頭上,随即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大門一開,門外那士兵頭子忙後退好幾步行禮,廊下的士兵們亦恭敬低頭。
紀胧明左瞧右瞧,隻見士兵最中央有兩人的身形格外顫抖,往那靠近幾步後細細瞧,果是二人架着那刺客不好行禮。
……
竟真是個活生生的人因自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