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禧站在鏡子前，盯着自己白皙細長的腿幾秒。

想到夜裡的蚊子，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換掉穿上的短褲，找了條長褲換上。

白色短袖和藍色格子褲，她的穿着向來休閑。

考慮到一會兒吃火鍋，口紅也會蹭掉，幹脆也懶得塗，紮了個高馬尾，素顔朝天，手機往口袋裡一放，簡簡單單出門。

離約好八點在大榕樹底下集合的時間差不多了。

聞禧和爺爺奶奶道别，順帶掩上院子的門，踩着小白鞋，身子輕轉。

小心查看着來往車輛的倏忽間……

熟悉的身影，不經意間撞進眸中。

世界仿佛擁有片刻靜止。

夜裡的清荷鎮，氣溫明顯沒有白天高，加上今天下過短暫的一場雨，這會兒倒涼快了些，空氣是清爽不黏膩的。

趙雲笙身着一件黑色短袖，在荷塘邊的木質橫欄上倚靠，姿态極為慵懶。

他的一旁是孤獨的路燈燈柱，光束流淌而出。

如同暖黃且輕盈的雲朵，溫柔地撫過他的脊背。

鬼使神差般，聞禧沒有再踏出去半步，望着眼前的人和景像是完全融入在一起。

頃刻間她有些晃神，思緒也随之有些發散開來。

仿佛眼前的一切，隻是過去無比尋常的一幕罷了……

中考後的那個暑假，車禍醒來的聞禧，在曆經整整兩個月的暑假後，身體已然恢複如初。

隻不過依舊不開口說話，問什麼也都是搖頭表示不記得。

但下意識地卻格外排斥與任何異性近距離接觸，這其中包括最疼愛她的爺爺和一向願意親近的趙雲笙。

暑假結束後，聞禧以一名高一新生的身份，進入江州一中的高中部，再度和趙雲笙成為學長學妹。

那時候的她，還未恢複記憶，對什麼東西都像是缺乏了感知，且對什麼也都不大感興趣，每天的日子仿佛過得有些行屍走肉。

加上身體原因，她并未參與高一新生的軍訓，多數同學面對的都是新同學，所以即便她沒有說話，似乎也沒有人放在心上。

當然她也不會有朋友。

和那時候有關的事情，聞禧大都不太記得了，隻是依稀有些印象。

畢竟即便沒有了以往的記憶，也并不會影響她過着一個普通高一學生的生活。

每天高一晚自習結束鈴聲一響，伴随着廣播播報的天氣預報，聞禧便會和其他學生無異，獨自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

也正是那個時候，趙雲笙的身影和今日這般，如出一轍地出現在眼前。

但那時候身上穿着校服的趙雲笙，是一個洋溢着青春氣息的翩翩少年。

他脊背微彎，手肘撐在水泥砌成的橫欄上，一副等人姿态。

看到她出來後，他并不會跟上前，隻是眼睛沒來由地亮一下，臉上其實表情都沒有。

聞禧和他也并不會有太多的眼神交流，多數時候，是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經過。

而後如同陌生人一般，沿着熙攘擁擠的樓梯，走出教學樓。

再穿過能依稀聞到青草氣味的大操場，咚咚咚響的籃球場，以及那棵離校門口已經不遠了的，有着上百年曆史的大榕樹。

上52路公交，隔着好幾排的座位落座。

從始至終，兩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但前往的是同一個方向。

……

“哔——”

車子從身邊飛馳而過，聞禧的回憶也随之被打斷。

趙雲笙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回過頭來，兩人隔着不足五米寬的馬路對望。

半晌，聞禧收回思緒，跑到有他的馬路對面來。

見狀，趙雲笙緩緩挺直背。

聞禧借着微弱的路燈，瞧見他的眼尾揚起一個淺顯的弧度。

趙雲笙輕聲問，“好了？”

聞禧輕點了下頭，意識到他等的人是她，卻沒有太大的意外。

他和她是鄰居，兩家離得這樣近，出于禮貌會在這等她也沒什麼奇怪的。

趙雲笙單手插進兜裡，“走吧。”

聞禧收回眼沒再看他。

隻覺得人還是得有點定力才行，不能太過沉迷于太好看的東西。

“走裡邊來。”，趙雲笙說着，步子邊往外挪。

聞禧下意識看過去，也沒有說什麼客套話，自然而然地和他換了位置。

他在外，她在裡。

空氣裡夾雜着荷葉的清香，地上兩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趙雲笙不自覺地側頭，隻覺得她今天話少得過分。

再聯系起傍晚時分，在球場時她的反應。

他收回眼，一時間也沒有開口。

兩人便一路沉默。

直到走出去沒多遠，還未到達大榕樹，聞滢和聞子俊從後邊跟上來，這樣的沉默才被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