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方遒大手一揮，讓他們嘗個夠。

一群半大孩子衣服破破爛爛，連補丁都縫得歪歪扭扭、粗糙不堪，露出的皮膚黢黑，滿是污垢。此刻，嗦着難掩腥味的魚油，卻笑得滿足、開心，手舞足蹈互相分享着油的味道。

侯方遒壓制住鼻尖泛起的酸意，心裡歎息一聲。

時間緊，任務重，得在斷糧之前掙到鈔票才行。

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忙得前腳不着後腳，恨不能一人分成兩半用。隊伍訓練時間都被無限壓縮，隻能趁着早飯之前那點空檔進行。個人衛生和穿衣問題，實在是還排不上号。

見幾人新鮮勁過去，侯方遒讓他們将油脂和着樹脂塗抹在鑿口裡面和四周，再把燒着的木炭送進鑿口，不斷鼓風，加大接觸面積。

不多久，大樹應聲而倒。

省時省力的操作立即赢得了衆人的驚呼。

不過，侯方遒卻覺得還是費老大勁兒了。

砍完樹，侯方球吩咐衆人先拉回去，自己則帶着趙昕去了坦淩，找到鐵匠爐，賒來好幾把工具，讓艱難的打磨過程順利一點。

從正午時分，衆人一直忙碌到暮色蒼茫。草屋前的空地上，隻見一個個陀螺般的身影。

雙手仿佛失去了知覺，隻能靠慣性讓它機械的運動。

長時間高強度的勞動，侯方球身上汗濕得厲害。又一顆汗珠自發間聚集，流經臉頰将要滴落的時候，終于，侯方遒打磨好了定子。

她站起來，伸展四肢，活動頭頸。望着一地零件，心中滿足。

将近完工，侯方遒心中大石落下一半。她展開笑臉，對着埋頭苦幹的其餘人說道：“我們的工作，即将完成，各位都是吃苦耐勞的優秀夥伴、優秀隊友！加油！”

聞言，衆人微微活動了下酸痛的四肢，彼此相視而笑。

侯方遒問："有誰會唱歌嗎？"

搖搖頭。

侯方遒重新蹲下，比照孔眼刮磨木釘，一邊道："我教你們一首歌吧。”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嘹亮，：“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向着封建貧窮開火，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向着太陽，向着自由，向着新生活發出萬丈光芒..."

歌詞簡單，旋律輕快，侯方遒說唱完一遍又一遍，衆人逐漸開始跟着哼唱。

什麼樣的老師自然帶出了什麼樣的學生。

在侯方遒的鼓動和帶頭作用下，其他人也學着侯方遒，扯着嗓子，用說的形式把歌唱了出來。

所有人唱得不管不顧。就連楊慧慧、羅芷蘭兩個初始略微放不開的小姑娘，也開始豪邁起來。

侯方遒點點頭，有點那味兒了。

軍歌嘛，關鍵得有氣勢！

夜幕漸漸鋪上天空。衆人的歌聲漸漸趨于整齊。他們幕天席地，背靠暮色，與疲倦持續鬥争，唱着團結就是力量，互相加油鼓氣，出色地完成了一個又一個零件。

元蘧和悫珺回到村子，聽到自他們草屋傳來的整齊歌聲，悫珺仔細分辨歌詞和旋律，了然笑道：“我從小聽着音樂長大，竟從未聽過這種表達的歌曲。必定是方遒所教。”

腦海裡浮現出那道生龍活虎的身影，又想起那隻将她帶離牢籠的手，溫暖又堅定，那是自她從雲間墜落，第一次感受到的、不帶任何目的的善意。

之後才知道，那隻手的主人不僅勇敢堅韌，更是沉穩、穎悟絕倫。

侯方遒極有主見，标新立異的想法層出不窮，行事風格更是獨樹一幟。不過是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兒，竟潛移默化中、在其餘人未意識到的時候，成為這群人的主心骨、話事人。

也是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人。

悫珺滿心茫然，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在何方，隻知道，她要活下去！

所以，她得多多了解他們這支隊伍的主心骨---侯方遒的喜惡，做個不會被随意抛棄的有用之人。

悫珺看了元蘧一眼，語氣輕松自然，道：“方遒年紀比你我還小上一點。卻極有見地。元大哥如何與方遒結識的？是否被她的古靈精怪吓了一跳？”

元蘧想起那天，自己趴在房頂上偷聽到的對話，心道：何止是古靈精怪？何止是吓了一跳？那貨簡直就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仗着點小聰明，就出謀劃策，妄想幹掉滕國老大。

不僅狂傲，心忒黑、手忒狠。

元蘧擔心慈眉善目、仙女一樣的悫珺會被侯方遒帶壞，連忙給她傳遞侯方遒并非善類的信息，希望她有自己的主見，别被帶溝裡去，“那貨...方遒可不是一般女子，她心思挺深，偶爾還有離經叛道的想法。跟着她其實挺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