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朝着樓梯口走去,節奏一緻的腳步聲回響在寂靜的走廊上。
隐隐約約的琵琶曲聲傳來,伏黑惠瞥了一眼身旁靜默不語的黑發少年,問道:“居然還有人沒走?”
孤江藏夏愣了下,說道:“是弦樂部A組的星野同學,他也總是練琴到很晚才會離開學校。”
伏黑惠微眯起了在夕陽暈染之下色彩更顯秾麗的綠眸,略帶好奇地問道:“你和他很熟嗎?”
孤江藏夏搖搖頭,“我不認識星野同學,但我可以聽得出他的琴聲。”
伏黑惠有些詫異,“看來你的耳朵非常敏銳。”
孤江藏夏“嗯”了一聲,靜靜等着伏黑惠的下一句話。
但過了好一會兒,身旁的刺猬頭少年都沒有再出聲跟他搭話,唯有兩人重疊在一起的影子和腳步聲昭示着對方還沒有遠離。
他忍不住偷偷斜睨了一眼伏黑惠,那張側臉線條冷峻利落,但濃密纖長的睫毛又柔化了這份懾人的淩厲。
——伏黑哥應該還有一個綽号吧?比如“睫毛精”什麼的。
伏黑惠忽然轉頭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的視線,“為什麼看我?”
“……”孤江藏夏裝作剛才在發呆的樣子,神情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啊?”
伏黑惠目光中閃過一絲狐疑,但還是放過了他,“沒什麼。”
孤江藏夏心裡悄然松了口氣,多虧戴在臉上的口罩和額前劉海的遮擋,這才被他蒙混過關了。随後立刻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亂看了。
兩人走到距離浦見東中學不遠的一個路口,便分道揚镳,各自回家了。
伏黑惠看着跟他道别之後,頭也不回就走,腳步還明顯輕快了幾分的黑發少年,忍不住暗暗磨了磨牙——這家夥還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
*****
雖然送過謝禮、握過了手、還摸過頭發,但孤江藏夏仍然覺得,他和伏黑惠隻是關系生疏的普通同班同學。
于是次日清晨,抵達班級之後,他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伏黑惠,又掃了一眼周遭的同學,便重新閉上了微微張開的嘴唇。
——還是别打招呼了,要是和伏黑哥打了招呼,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萬一問他為什麼隻和伏黑哥打招呼,不和他們打招呼,那他就完蛋了。
午休時間。
孤江藏夏拎着便當盒離開教室,前往自己昨日覓得的午休聖地。
午休結束回到教室的時候,看到刺猬頭少年戴着他選定的遮光眼罩、枕在他購買的午睡枕上休息,孤江藏夏心裡不由閃過了一絲滿足感——或許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們就保持着這樣的距離直到畢業也不錯,不需要更進一步的發展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放學的時候,他能明顯感覺到身後傳來的低氣壓。
孤江藏夏忍不住瞥了一眼刺猬頭少年冷冰冰的臉,那副模樣,活像是别人欠了他一屁股的債。
——唉,氣大傷身啊,伏黑哥。早知如此,就應該把送給伏黑哥的發膠換成清熱敗火的涼茶。
忽然,刺猬頭少年直勾勾地看了過來。
孤江藏夏下意識地避開了與他的視線接觸,開始将座椅一個個翻倒過來放在課桌上——他是今天負責當番活動的值日生之一,按照慣例,掃地之前得把所有座椅都收起來,這樣才便于清掃地面。
伏黑惠看着他那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無語凝噎的同時,還有幾分想笑。
——還以為今天至少能聽到他主動搭話,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這家夥,有必要這麼避他如蛇蠍猛獸嗎?
負責當番活動的另一名值日生見伏黑惠遲遲沒有離開教室,不由問道:“伏黑,你今天不去籃球部嗎?難道是終于被我感化,決定答應我加入班裡的足球隊了嗎?”
孤江藏夏的值日搭檔,正是班裡的體育委員佐藤隆也——作為浦見東中學校足球部的守門員,他很清楚伏黑惠要是願意成為前鋒,那麼,六月運動會上的班級足球聯賽,他們班必定能夠奪得冠軍。
為此,佐藤隆也甚至不惜一天三頓地騷擾伏黑惠,就是想要磨到他受不住答應下來。
伏黑惠對佐藤隆也見縫插針的勸說已是見怪不怪,他單肩背着書包站起身來,神情冷淡地說:“你想多了,佐藤。”
“都說了叫我‘隆也’就好了,班裡可是有三個‘佐藤’啊!”體育委員不滿地大聲嚷嚷,佐藤作為日本第一大姓氏,人口數量不少,光是看他們班裡的分布情況就知道了。
“……我走了。”伏黑惠無視了佐藤隆也的抗議,朝着教室門口走去,但在和孤江藏夏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忽然開口道:“下周見,藏夏。”
孤江藏夏震驚地瞪大了琥珀色眼眸,望向刺猬頭少年潇灑離開的背影。
——伏伏伏、伏黑哥剛才叫他什麼?難道是他幻聽了嗎?
與此同時,佐藤隆也微眯起了眼睛,目光犀利地看向呆愣在原地的黑發少年,“孤江,你和伏黑很熟嗎?我和他初一同班,他都沒有叫過我的名字诶!既然你們倆是熟人,那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伏黑?”
孤江藏夏:“……”
——救命!要被社交恐怖分子纏上了啊啊啊!伏黑哥絕對是故意的吧?報複他今天沒有主動跟他打招呼嗎?
而另一邊——
走出教室的伏黑惠聽着身後傳來的聲音,嘴角不禁微微揚起。就算不用回頭去看,他也可以想象得出孤江藏夏此刻崩潰的表情。
雖然叫孤江藏夏名字的初衷是為了惡作劇,但不知為何,在走下樓梯的時候,伏黑惠忍不住又在心裡将這兩個音節默念了一遍。
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卻發自内心地認為“藏夏”這個名字很好聽、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