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焖羊肉、焖鵝肉、焖排骨、炖老母雞湯以及兩樣用來解膩的清炒菜陸續端出。
周伯益數次想要拾起手邊的筷子開吃,但一想到這是别人家,到底是忍住了。
等大家夥都入座了,許東山才端出今天的頭菜——冬至丸走出來。
“先别動筷,先吃冬至丸!”蘇月娘一碗一碗地将裝了不到五成滿的冬至丸分發到大家夥的面前。
“今天早上教你的還記得嗎?給大家演一演!”林大松拍了拍阿生的屁股。
阿生雙手捧着碗,将碗挪到自己面前後,才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搖頭晃腦地念道:
“冬至丸,搓一雙,風調雨順好年東。”
“冬至丸,搓一對,四季平安大富貴。”
“冬至丸,搓一碗,五谷豐登做大款。”
“冬至丸,搓圓圓,阖家平安探大錢(1)!”
包括什麼都沒聽懂的周伯益在内,所有人都為阿生熱烈地鼓起了掌。
阿生難得不好意思了起來,兩邊面頰變得跟碗裡的粉色冬至丸一般紅。
“周大人快嘗一嘗這甜湯!喝了甜湯就能吃這些硬菜了!”
周伯益半知不解地點了點頭,跟着大家夥一起吃起了冬至丸。
他從住宅那兒一路走來,瞧見不少人家都端着一碗這樣的又白又紅的小丸子坐在自家門口吃。
他那時猜想這應是一碗甜湯,月娘小吃鋪應當會售賣。
沒想到來了這兒,還真讓他蹭到了這一口甜的。
冬至丸放在第一道隻是為了求一個好兆頭,每一碗也就十來顆冬至丸和四五口湯,這份量少,并不會占肚子。
“阿山,哥,你們兩個照顧一下周大人!”
許東山與林大松立即響應。
兩人也不知道周伯益有什麼忌口的,便不幫他夾肉了,兩人對視了一眼後,一個盛飯,一個盛湯。
周伯益接受了兩人的好意,笑着将飯碗與湯碗攏近了一些,“多謝多謝……你們不用管我……我自己來就好!”
許東山與林大松原本也就沒想再接着幫周伯益什麼,兩人就是給他打了個樣兒,将泛着油花的紅棕色湯汁澆到米飯裡,再夾上一塊帶着軟嫩肉皮的焖羊肉蓋在飯上頭。
周伯益早被那盆味道最香最濃郁的焖羊肉勾得五髒老爺哇哇大叫了,主人家動了筷子,他便有樣學樣,澆湯汁夾羊肉。
吃這樣湯汁豐富的肉塊對于周伯益這樣蓄了長胡的風雅文人來說多少有些不方便。
他夾着那一大塊羊肉對着自己的嘴比劃了一番,用筷子将羊肉分成小塊略顯不禮貌,所以……
周伯益左手撩胡,半掩于口前,随後張大嘴巴,一口将羊肉塞進嘴裡。
這羊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怎腥膻又極為軟爛,鹹香之餘,還有些發甘。
看着盆裡那幾條有節有體的長條,周伯益回想起初來乍到之時曾經視察過百姓農耕,跟着百姓學過幾樣作物如何說。
“甘……甘蔗?”
不算标準,但大家都聽得懂。
“這羊肉裡确實放了甘蔗!我們這兒的青皮甘蔗脆又甜,要是周大人感興趣,一會兒給您帶上一捆!”蘇月娘指了指靠在角落裡的幾條比許東山還高的青皮甘蔗。
周伯益琢磨了一下後,點了點頭。
看着周伯益又開始捂嘴吃起了羊肉,蘇月娘再看看許東山。
許東山吃飯吃得潇灑,張了嘴就咬肉,咬到了肉就閉上嘴咀嚼,雖然已經比街頭那些張嘴亂咂的男人文雅多了,但蘇月娘還是覺得他半點比不上周伯益。
察覺到蘇月娘在看自己,許東山給她舀了一勺排骨放在碗裡頭,“大松做的排骨也不錯,你嘗嘗。”
蘇月娘壓低聲音,道:“你學一學周大人啊!人家吃飯多文雅啊!”
就算以前家裡有錢都不知何謂文雅的許東山悄悄看了周伯益幾眼,“……”
難道他不是因為胡子太長才捂着嘴吃的嗎?
旁人說話,周伯益也沒聽懂,有人同他說話,他就囫囵應一聲,大多數時間他都在進食,後來吃得太忘情了,他也就忘記要撩胡子捂嘴了。
長長的胡須上滴了幾滴醬汁,人中胡下的嘴唇泛着油光。
見連蘇月娘誇贊有加的周伯益都因陷在美味的吃食裡而忘記要文雅了,許東山暗道這當官的其實也就是與自己一般的凡夫俗子一個。
有大盆肉菜,必然就要有美酒。
這時候,林大松大老遠從浮橋帶來的兩大壇酒就派上了用場。
“周大人,這是我爹自己釀的米酒,滋味定然與您平日裡喝的貴價酒不同,您嘗一嘗!”
周伯益一邊往外抽排骨骨頭,一邊接過林大松遞來的米酒嘬了一口。
農家自釀的米酒自是不比他在繁華之地喝的清酒那般清澈爽口,但是市井酒水配市井菜也是風味相适配。
已經嘗遍了東南西北各地吃食的周伯益接受良好。
他甚至舉着酒碗,同左右的許東山與林大松碰了碰。
能和這樣的大人物同桌吃肉喝酒,林大松心裡頭自豪得很,這一自豪,就一口喝了一碗酒。
一碗酒下肚,林大松有點飄。
“大哥,咱倆劃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