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搖頭,擡手按了按眉心。不知是否吹了風的緣故,她隐隐覺得頭痛,恐怕一閉上眼就又是噩夢。
“不了。你去吧。”
書雲知道勸不動,隻好離開。
手指搭上門扉,她又想起一事,回身開口:“殿下……要把玉公子叫來嗎?”
雖然她不太清楚為什麼,但每次他在邊上時,殿下的頭痛症似乎會輕一些。
聽見這話,燕昭捏着書頁的手指一頓。
馬車裡那一幕,不可自抑地閃回腦海。
銜着她衣帶的唇齒,潮濕的固執的眼睛,被她拽着頭發仰起的臉。
她重重閉了閉眼。
“不用。”
接着猛地翻了一頁書,力道之重,險些将書頁撕破。
然而,她不想見的人卻自己找上了門。
門被敲響,風雪裡響起侍衛的聲音,帶着隐憂:“殿下……玉公子發了高熱,您要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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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白蜷在通鋪一角,身上蓋着幾層毯子,冷得發抖。
隐約聽見有人推開門,随隊醫師在和誰說他的病情,說服了藥還沒起效,接着戰戰兢兢告罪。
是誰來看望他了嗎,他想,他病得不重,隻是有些起燒。
喝下的藥也并非無用,帶去赈災的藥都是保守的方子,要久一些才起效。
他睡一覺就好了。
他昏沉沉蜷縮着,聽見有腳步聲走近,依稀像是在問他話,他聽不太清。
眼皮太沉,以至于睜開眼後,看見燕昭站在床邊,他還以為是在做夢。
夢裡,她伸手貼上他額頭,涼意舒适,他迷迷糊糊蹭了蹭,再次閉上眼睛。
燕昭低頭看着幾乎被毯子吞沒的人。
“……怎麼燒這麼重?”
露在外面的小半張臉燒得绯紅,她手指貼上去,像握住了炭。
旁邊醫師忐忑地要跪,被她擡手止住。
下午在車裡就感覺他臉頰發燙,當時她還以為是他羞憤難當,現在想來,應該是已經起熱了。
剛收回手,就看見他難受地蹙眉,嗫嚅着說着什麼,聽不清。
她俯身靠近,撐着床沿,盯着那雙燒得嫣紅的嘴唇。
很久,才辨認出來他在說什麼。
他說,殿下,帶我走。
燕昭原本想讓人多搬幾個炭盆來,可話到嘴邊莫名變了。
“起得來麼?”
她在他臉頰輕輕拍了拍,“去我那邊睡。”
直到夾着雪的風刮到臉上,虞白才意識到這不是做夢。
燕昭來看他,而且要帶他去她的禅房睡。
隻有她一個人的禅房。
和她一起睡。
他本來就混亂的心跳一下潰不成軍。
然而,很快他發現他自作多情了。
燕昭指了指床榻讓他躺下,然後看也沒多看他一眼,徑直走回桌邊繼續看書。
“殿下……不睡嗎?”
她擺擺手。
禅房裡靜了下來。
喝下的藥漸漸生效,虞白感覺腦袋清醒了些,也不困了,就靜靜看着燭光下的人。
天氣寒冷,她披着件貂裘,刺繡暗織,映着燭火金色。
是馬車上那件裘氅。
回想起當時,虞白又覺得臉頰發燙。
那一瞬間,他們離得好近。
近得幾乎馬上就……
燕昭不讨厭的吧,他想,他從她眼睛裡看見了驚豔和沉迷。
莫名地,他也不讨厭。
明明是很羞恥的姿态,抱着卑鄙又肮髒的目的,但他竟然一點不覺得屈辱。
甚至回想起來,還會心跳加速。
自欺欺人的掩飾徹底粉碎,他反而感到坦然。
這個,他也喜歡。
喜歡勾引她,想要繼續。
正心猿意馬着,突然,燕昭有所察覺般擡頭,正正逮住了他視線。
“怎麼還不睡?”
虞白條件反射閉眼,片刻後想到什麼,又緩緩睜開。暖黃燭火搖搖晃晃,他看見燕昭合上書,朝他走過來。
“難受?”她一手撐在床沿,“還發燒麼?讓我看看。”
手背有些涼,輕輕落在他額頭上,又反過來用掌心貼了貼。
“好多了。睡吧,明天還……”
她聲音蓦地頓住。
是被他的動作打斷了。
虞白牽住了她剛要離開的手,等了等,見她沒甩開,又把指尖塞進她掌心。
說,殿下,我好冷。
空氣靜了一瞬。
燕昭緩緩垂下眼,看向她被勾住了的手,片刻視線又回去,看躺在她身前的人。
還以為是又發燒了。
結果不是啊。
面前枕上,他黑發散開,臉頰帶着點未褪的病紅,整個人濃墨重彩得像畫。
尤其那雙嘴唇。
她才發現他連嘴唇也誘人,薄厚适中,花瓣一樣,上唇還有個圓珠似的凸起。
唇瓣燒得嫣紅,看起來很燙,很……
軟。
燕昭反手使力,把他的手按在枕邊。
“你病着。而且,這裡是寺廟。”
她俯低了些,一字一頓,“阿玉,你是想渎神嗎?”
那雙眼睛被她的陰影籠罩着,緩緩眨了一下。昏暗中,潮濕變得迷離,清冷變成無謂,仿佛百無禁忌。
少年直視着她,輕聲開口:
“殿下,我……不信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