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我就當沒聽過。”
喬鈴扶着桌邊的手抖了下。
果然!他還是沖着那件事來的!
剛剛還說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呢,高估他了!
她徹底敗在他迂回耐心的戰術下。
喬鈴歎氣,垂下頭乖乖道:“好吧,對不起。”
陳況睨着她懊惱的模樣,嘴角勾起。
…………
十點出頭的時間,喬鈴關了店,打車帶着陳況去了那家山地車俱樂部。
如他所料,這家店果然沒關門。
俱樂部店長終于見到了TopFuel9.9XTR的車主,興奮地和陳況聊了一會兒,然後去後面車庫把他的車推出來詳談。
一直充當背景闆的喬鈴感覺像是聽了一節和自己毫不相關的專業課,像那張猿人試圖理解兩個人類對話的表情包。
她看着店裡這些陳列出售的山地車,似懂非懂地瞎摸着,看向身邊閑逛的陳況,問:“所以你是山地車愛好者嗎?跟他們一樣?”
“你參賽過嗎?”
“業餘的比賽玩過一兩次。”陳況的眼睛在晚上更黑更亮,掃量這些車,回答:“更多是代步而已。”
“上大學的時候幹什麼都很趕,嫌走路太慢,公交地鐵又要花錢,就經常騎車。”
“養成習慣了,現在上下班也是更願意騎車。”
簡略三句話,喬鈴聽得有些愣。
如果她沒理解錯,幾年前他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是拮據到連公車地鐵都舍不得坐的程度嗎?
那現在的他又可以随随便便買十萬塊的自行車。
短短幾年,他究竟都經曆過什麼?
雖然她家不算富人,但從小到大從沒為外出交通的費用發過愁。
甯可付出更多體力蹬車,也想剩下這部分錢的人。
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啊。
身邊人突然不說話了,陳況回頭盯向她的臉,嗤笑一聲:“你在難過什麼?”
他發現她的臉上總是能出現各種他不理解的,莫名其妙的情緒。
喬鈴回神,心虛地亂看,“哦,沒有啊,你說什麼?”
陳況眼底深沉,片刻挪開視線,眼尾安靜地挑了挑。
店主把他的車推出來,陳況和他重新看了一眼車的損傷部位,然後正式确定了從外地調取的部件品牌和型号。
簽完字,陳況直接在店裡預付了新部件的費用。
喬鈴杵在旁邊,本來還想問一句不用她買單修車了嗎,但一想那些零件的價格……還是不多嘴了。
萬一他順水推舟叫她掏出付款碼,她真的就要刷爆信用卡了,嗚嗚。
…………
從俱樂部出來,幾分鐘的功夫,夜空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雨。
出租車不好打,兩人也沒在外面傻站着,鑽進了街角的便利店。
喬鈴扭頭,将視線從窗外的雨挪到在貨架之中閑逛的男人身上。
好像從俱樂部裡聽他說自己的事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了絲絲縷縷的變化。
五顔六色的商品之間,他T恤整塊的墨藍色格外突出。
寬肩瘦腰,像個行走的衣架子。
喬鈴說不清楚,一開始隻覺得他長得好看,後來發現有關他的任何事情對她都有緻命的吸引力。
她無法自抑地對陳況好奇着。
喬鈴跟了上去,低着頭默默踩他的腳印。
“你那個,修理費真的不用我幫忙出嗎?”
陳況擡手拎起一瓶迷你裝伏特加,瞥她:“你想給我報銷?”
“剛才那個數你沒聽到?”
她心裡咕哝:這是笃定自己沒這麼多錢了,瞧不起誰!?
……還真被他看透了。
喬鈴借機反問:“那你呢?我以為酒吧工資就一般般的……”
她背着手打趣:“看來你賺蠻多的呀。”
“我哥給你一個月開多少?”
陳況看出她話裡的打探,巧妙回答,勾唇:“我這個年紀了,有點積蓄不奇怪吧。”
喬鈴點點頭。
也就大五歲而已嘛,說得七老八十似的。
她跟着陳況在便利店裡逛,看他拿了小瓶伏特加,草莓果汁和養樂多,直到結賬完才忍不住問:“你買這些幹什麼呀?”
陳況拎着袋子走到窗邊的吧台,倚着台沿懶洋洋的:“不是你說的麼。”
喬鈴一愣,“我說什麼了?”
他環胸,有條不紊地複述:“明天繼續教我便利店調酒。”
對着喬鈴逐漸回神且害臊的表情,陳況眼尾更挑,俯身道:“放心,我不白嫖。”
“這不是你淩晨給我發的微信麼。”
喬鈴兩眼一黑,舌頭發麻。
嗷!怎麼把這茬忘了!!!
她回想昨天晚上自己喝醉的種種情景,忍不住腳趾摳地,擡手擋住眼前小聲說:“……你,你不用這麼當真。”
陳況翻開塑料袋,“那不學了?”
喬鈴回看過去,猶豫了:“東西買都買了……”
“這三樣能做什麼調酒?養樂多也可以?”
“嗯,家庭調酒就是很簡單。”陳況從袋子裡拿出便利店的冰杯撕開,把伏特加,草莓果汁和養樂多以2:4:4的比例倒在杯子裡。
乳白和粉的顔色在冰杯裡漸變呈現,十分漂亮。
最後他蓋上蓋子,用吸管攪勻,推到她面前。
喬鈴詢問:“這就行了?”
陳況點頭。
喬鈴無實物地模仿了一下他在酒吧搖雪克壺的動作,“不用這樣搖一下嗎?”
她的模仿笨拙,卻又透着憨态可掬的魅力。
陳況壓着嘴角,解釋:“便利店調酒就是不用那麼麻煩,如果家裡有雪克壺搖勻更好。”
“嘗嘗?”
喬鈴點頭,想着有草莓汁和養樂多的酒,再苦也不會多難喝。
她在對方的注視下捏着吸管嘗了一口,擡頭同時雙眼亮了起來:“嗯!”
“嗯是什麼評價?”他覺得好笑。
喬鈴咽下這口甜滋滋的酒,“就是很好喝!一點都不像酒,像飲料。”
陳況環起胳膊,揶揄:“所以你才會喝多,調酒就是這樣,給人迷惑性很強。”
喬鈴彎着眼睛發散思維:“說得好像巫師特調的魔法藥水。”
陳況勾勒些微笑意,沒說話。
窗外牛毛細雨不斷,雨從屋檐滴答下去,砸出清爽的噪音。
兩人坐在便利店窗邊,看着深夜被打濕的城市,相對無言卻和諧。
喬鈴把這杯粉色的酒喝掉了小半杯,偷偷觀察身邊玩手機的人。
喝完這杯東西就要打車回去了,兩人就要分開了啊。
明天她會照常工作,到了晚上他也會繼續在酒吧上班。
下次能這樣待在一起的機會在什麼時候呢?
她把吸管從嘴裡吐出來,小聲開口:“那個。”
陳況盯着手機沒擡眼:“嗯?”
“我還是想解釋一下。”喬鈴搖晃着塑料杯裡的冰塊,“雖然跟你說了對不起,但我昨晚上那句話不是那個意思。”
他眼下卧蠶鼓起,明知故問:“哪句話?”
她紅了臉:“你明知道……”
“我的意思是。”喬鈴繞過他的調侃:“你白天可以到我那兒休息。”
“我在洲城華庭租了個一居室自己住,周六日回我父母家。”
“按照我出門你下班,你出門該我下班的作息來看,我們就算同一屋檐下也不沖突,甚至都見不到面。”
她說着說着自己羞起來:“當然,我隻把客廳借給你……卧室什麼的你不能進。”
陳況乜她一眼。
“辦法就是這個,這樣我們都不用損失什麼。”
喬鈴很滿意自己的想法:“就這樣吧,你說呢?”
她喉嚨幹澀又發抖,期待他下一秒的回答。
然而三秒之後,陳況放下手機和她對視,目光淡淡的。
十分果斷。
“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