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應生暧昧一笑:“不好意思小姐姐,今天不是他的班。”
“還要在這裡玩嗎?”
“當然,我很喜歡你家的氛圍,酒也很好。”單紫和他打趣,然後點了一款原創特調。
喬鈴縮在酒桌對面看着她從容得體地迅速與周圍氣氛融于一體,垂眸偷偷羨慕。
擅長社交的女生就是很招人喜歡呢。
昨晚隔着比較遠,現在她才對單紫的漂亮有了清晰的認知。
放在大學校園裡,這是絕對稱得上院花校花的顔值。
單紫美而不豔,不像柔媚性感類型的謝柔茵。
她像是一株淡紫色的雛菊,恬淡又大方,讓人很有保護欲。
“昨天我就看你也在,和店長在一塊聊天。”單紫點完酒,很自然地就和喬鈴打開了話題,湊近時花香型的香水味飄過來,貴氣十足。
“你是店長的朋友?”
喬鈴搖頭,老實交代:“我堂哥是這裡的副店長,偶爾會來坐坐。”
單紫了然,始終帶着笑,目不轉睛看着她:“你好可愛啊,萌萌的,看着像大學生,畢業了嗎?”
“去年……剛畢業。”喬鈴都被對方誇臉紅了,有點害羞。
“今天這裡的員工看我都挺暧昧的,你們是不是知道我和陳況的關系了?”
單紫毫不避諱,玩着自己柔軟的長發,“你和陳況關系怎麼樣?”
喬鈴盯着自己的杯子,“……就還好。”
騙你的!他每天可是睡在我的客廳裡!
“他是個不善表達的人,大學時候就都冷冷的,其實人很好,你别怕他。”單紫一看她就膽小,打趣着陳況。
喬鈴點頭,實在想不出跟情敵能聊什麼,看她一眼:“聽口音你不是濱陽人吧。”
“我是南城人,最近剛離職打算GAP一陣子,就來濱陽的姑媽家度假。”單紫大大方方介紹自己的情況,卻三句話不離陳況,“沒想到在這裡找到了他。”
“陳況從去年開始就和以前的朋友斷聯了,大家都找了他好久。”
她失笑:“要不是刷短視頻看到了這家酒吧的推廣,我都沒想到他竟然在這裡做這個,驚呆我了。”
喬鈴聽她震驚的口吻,不禁問:“你不知道陳況會調酒嗎?”
單紫擺擺手,“是呀。畢竟誰會想到當初南理工的信科專業第一,教授極力保研的好苗子,畢業後哪個公司都沒去竟然跑到個小城市玩調酒。”
喬鈴都聽傻了。
南理工,信息科技,保研,專業第一。
陳況原來是這種程度的高材生嗎!?
“好厲害……南理工是我高中想都不敢想的報考院校。”喬鈴悻悻笑了,玩着餐巾紙,“你和他是校友,你也好厲害。”
“你在國外工作嗎?”
“我本科畢業後去了美國讀研,然後在港市工作了兩年,和前男友分手後還是決定回這邊發展。”
單紫聳肩,似乎有些苦惱:“簡曆投了一些,但還沒下落。”
“最近就業環境不好,我身邊也有很多同學找不到工作的。”喬鈴安慰她。
單紫看她一臉真誠,遲緩片刻,彎着杏眼點頭:“就業環境不好确實是一方面。”
“主要是我有選擇困難症,一直沒決定好接受哪個offer,索性就擺爛一下啦。”
喬鈴“啊”了一聲,尴尬地端起杯,這才意識到自己看低了對方。
原來是……被人搶着要的行業人才啊。
“其實是不想那麼快又進入下一個職場裡,這幾年讀書工作一直被推着走。”
單紫看着侍應生送上來的水果拼盤,眉眼落寞,“都沒有時間靜下來,好好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戀愛稀裡糊塗談了幾段,都是沒有結果的短暫熱情。”
她環顧着現在這個對陳況而言熟悉親切的環境,“和他分開後我一直沒法釋懷,很恨當時不懂事的自己。”
“為什麼就不能再多理解他一些。”
說到這個,單紫還沒喝酒就好像已經醉了,扶着額頭:“我都不敢想他那時候有多難受,一想就更讨厭自己。”
喬鈴眼巴巴聽着她說,卻對這個“負心女”半句話諷刺都說不出。
或許最難埋怨的,就是率先把一段感情失敗的原因全都攬在自己身上的人吧。
明明和她坐在一桌,喬鈴卻覺得和單紫的距離遠得踮腳都摸不到。
對方比她想象得要優秀得多。
想了想自己的學曆和存款,喬鈴挂着幹巴巴的笑意,喝自己的飲料。
忽然有點後悔今天沒有點酒。
兩人聊到這裡,不遠處的一個侍應生忽然喊了句“來了啊況哥!”引得她們幾乎同時擡頭,看向酒吧門口。
瞧見了不緊不慢從正門進來的陳況。
陳況聞聲看向打招呼的侍應生,餘光一瞥,看到了她們。
他視線打過來的那刻,喬鈴幾乎是立刻低下了頭。
他身上的衛衣外套,和昨晚穿得不一樣。
他回家換過衣服了啊。
單紫擡手和陳況打着招呼,激動地問侍應生,“不是說他今天不上班嗎?”
侍應生小哥解釋:“我們排班比較靈活,有時候遇到酒吧人多的時候,就得讓咱家兩位調酒師同時上陣。”
“會把人喊回來的,然後挺過最忙的那段時間,再提前下班。”
單紫颔首,“真是辛苦了。”
侍應生話音剛落,扭頭就看到陳況沖着她們這邊走來,心裡偷偷吹了聲口哨。
陳況走向單紫和喬鈴那一桌,殊不知因為他這一舉動,幾乎所有知情人都把眼睛飄了過去。
在這家酒吧的氛圍默契地暗潮湧動起來。
單紫揚起漂亮的笑容,對着逐步走近的陳況搭話:“晚上好,還以為今天碰不到你了。”
陳況隻是和她對視了一下沒說話,緊接着就把目光放到了低頭龜縮的人身上。
他看了眼喬鈴手裡的飲料,判斷是酒單裡的無酒精飲料。
“你哥一在店裡,連酒都不敢點了?有這麼怕他?”
被忽略的單紫笑容頓了頓,順着看向了喬鈴。
喬鈴感受到兩道炙熱的視線,更不敢擡頭了,尴尬笑笑:“不是……反正我又不會喝,就不浪費好東西了吧。”
“沒什麼會喝不會喝的,好喝就是好酒。”陳況看她一直不擡頭不看自己,大概能猜到為什麼。
他伸手,叩了叩她手邊的桌面,“多待一會吧,昨天沒給你做的‘找茬’,今天補上。”
喬鈴無聲盯着陳況眨了眨眼,有點尴尬,不過也高高興興點頭應下了。
說完話,陳況無視了單紫不太好看的臉色,轉身走向調酒台。
不遠處目睹全程的謝柔茵低下頭,撲哧一笑,氣息溫柔得仿若能延出香味。
這陳況,既有讨女生歡心的天賦,傷女孩子心的本事也是一等一啊。
也是。
以陳況的性格,傷害過他的人,不論對方怎樣,都絕對不會再回頭看一眼。
她斜視,瞥見身邊的夏天一臉臭屁,像是瞧見了隻傲嬌小狗,使勁揉揉他的腦袋:“哎呀小男孩,這種事你還得慢慢學呢!”
“現在看不懂也很正常啦。”
夏天猝不及防被摸頭,臉連帶着耳朵紅成番茄,連忙扶住眼鏡框,“老闆!我工作呢你别搗亂啊!”
“别,别摸了,頭發掉酒杯裡咋辦!”
吧台的客人們都笑了。
陳況走進來,撈起圍裙系上,瞥了眼胡鬧的兩人,挑眉疑惑。
…………
喬鈴以為陳況走後,她以為單紫會盤問自己和陳況的關系,然而并沒有。
單紫迅速收起了猜疑和複雜的表情,和陳況來之前别無兩樣地拉着她繼續聊天,話裡也沒有任何打探的苗頭。
這讓她更對單紫提不起什麼警惕心了。
見識廣又漂亮,還對“情敵”沒有任何刁難心的女生,誰能讨厭得起來呢?
喬鈴從小到大幾乎沒離開過家,旅行也隻是國内,所以聽單紫講了很多在國外的事情,聽得津津有味。
連陳況破天荒來親自上酒都沒空留意。
她學習成績一般,高中努力三年也隻考了濱陽本地的一本院校,和國内頂尖的理科院校南理工更是沒法比。
喬鈴對學霸的日常很感興趣,好像從單紫描述裡,自己也當了一回南理工的學生。
而且哪怕單紫有意克制,卻還是在字裡行間透露出不少陳況上學時的事情,這讓喬鈴聽得更開心。
時間在暢聊之間飛速走過,很快就過了十二點。
“你要走了?”單紫看她開始收拾東西。
“嗯,我和雙休的上班族不一樣,明天還要去開店。”喬鈴收好東西,見單紫頗有要等陳況下班叙上一叙的勢頭,索性先自覺退場。
同時,在調酒台刷杯子的陳況擡頭,瞧見起身離開的喬鈴,停下動作,擦擦手跟夏天說:“我下班了,困。”
夏天啧了一聲,瞪他:“你什麼情況,這才幾點?”
“幫你忙還嫌我不賣力?”陳況嗤笑,摘下圍裙搭在旁邊:“十二點一過客人就少了,你應付得了,走了。”
去外面抽煙回來的謝柔茵撞上他,“回家了?”
陳況點頭。
謝柔茵想起剛出了店門的某個小姑娘,若有深意地說:“聽客人說今晚特别不好打車啊,還要下雨呢。”
“早點睡,明天見。”
…………
喬鈴出了酒吧拿手機打車,但是淩晨的車不好打,地面逐漸有了濕潤的迹象。
她在角落蹲下,歎氣。
怎麼又要下雨,讨厭。
酒吧的門被人推開,她扭頭看到陳況,抽了一下呼吸。
緊接着,單紫追随他出來。
“陳況,你等我一下。”
也不知道怎麼,喬鈴跟做賊心虛似的往遠處躲了躲,兜上外套帽子蓋住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你們前任叙舊怎麼每次都要讓我見證一下。
本人沒有!這個!興趣!
啪嗒,啪嗒。
幹白的地面開始泛起點狀的深色水迹,越來越緊促。
說下雨就下雨了。
雨一下起來,在深夜本該安靜的城市陷入了單曲循環的白噪音之中。
單紫淡定了一晚上,終于在這一刻憋不住了,抓着包包的皮帶,潤紅的眼眶盡是真誠。
喬鈴離得有點遠,聽不清她說的内容,隻能通過對方的反應猜測。
而陳況抄着兜,全程耷拉着眼皮聽,沒什麼表情,更沒開過口。
像是耐着性子,給她最基本的尊重。
然而他忽然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單紫見他和自己說話都要分神,忍不住跟着瞪了過來。
喬鈴吓得腿軟,趕緊低頭繼續裝死。
突然看我幹什麼!
單紫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就像當初她肆無忌憚拽着他,磨他的性子那樣。
“陳況,我了解你的性格。”
“當時我們都沒什麼選擇,也不成熟,既然這些年你一直沒有接受過别人,為什麼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其實那會我們也才相處了不到三個月,根本就不夠了解彼此不是嗎?”
“我已經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雨随着風飄了起來,打濕了人們包裹自己内心的那層不太防水的‘體面’。
陳況臉色平靜,甚至是有些不近人情。
他把單紫拉着自己的手果斷拿開,“有句話,上次就想跟你說。”
喬鈴終于聽清了,抱緊自己的膝蓋,豎起耳朵。
什麼?說什麼……?
陳況直視單紫期待又忐忑的臉,輕笑。
說出殘酷的話。
“單紫,我們都不是值得彼此回頭的人。”
“我不是,你也不是。”
說完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想起某個還蹲在原地的“活化石”。
陳況無奈,抄着兜叫她:“喬鈴。”
在細雨之下,在單紫的目睹之下。
她擡眼,見他對自己歪歪頭,說——
“走了,回家。”
喬鈴甚至不敢細看單紫震驚的臉,站起來嗖嗖地跟上,小聲尴尬:“你,幹嘛要這麼說啊……”
“我說錯什麼了?”他挑眉,拉着她等出租車。
她沉默:“……沒。”
确實是需要一起回家的關系。
單紫杵在酒吧外面,腦子嗡嗡作響,忽然覺得自己那句“反正你這些年也沒接受過别人”特别好笑。
她看着那兩個站在細雨下,雖有些身高差卻顯得非常契合的人,半個字都說不出,也沒有勇氣再邁出步子挽回他。
“說對不起吧。”
“啊?為什麼又要我道歉。”
“說對不起,某人昨晚喝完酒對我撒氣的事,我可以全忘掉。”
“……”
喬鈴想了想,仰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平靜地說:“不,這次不用。”
“你好好記住吧,我就是被你弄哭的。”
陳況怔住,調侃的本意頓在上揚的眼尾。
…………
看清了他那個瞬間看喬鈴的表情,單紫心裡懸着的最後一顆石頭落了地。
上大學時,追陳況的人那麼多,她也曾經是離他最近的女生,卻都沒有見過他那種樣子。
單紫僵硬地扶着酒吧的大門,咬硬了牙轉身,不想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