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彌一個沒反應過來,差點撞到他的背。
“到了。”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嗓音平靜,卻帶着幾分低沉的壓迫感,“再往前走就是E區營帳的範圍。”
沉彌這才擡頭。
他們已經繞回了較為熟悉的區域,前方是一條通向外界的鐵絲網,盡頭有一道不起眼的廢棄通道,是那天晚上丹恒送她回來時的路。
她下意識松了口氣,卻在這時,意識到自己還死死攥着丹恒外套的一角。
沉彌一愣,連忙脫下外套,把外套理了理遞給他,還想解釋一句什麼,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抱、抱歉……剛才……”
丹恒卻并沒有在意,接過外套後,隻是淡淡地看着她,嗓音冷靜:“不用道歉。”
他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她那雙還有些微顫的手指上。
“剛剛隻是意外。”丹恒低聲說,“前面就是你的營帳,我就送你到這了。”
沉彌被他那一瞬間的注視盯得心跳一亂,仿佛方才那場危險已經過去,但另一種名為離别不舍的緊張情緒正在悄然滋生。
可丹恒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他隻是沉着冷靜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沉彌站在鐵絲網前,“謝謝……”
沉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我先回去了。”
丹恒點點頭:“路上小心。”
他的語氣穩靜克制,,仿佛方才的危險、他們的躲避、那份差點被發現的緊張感,都已經随着吹過耳邊的風消散在漫天的黃沙中。
沉彌轉身,鑽進裂開的鐵絲網。
其實第一次走的時候她就已經記住了這條路,不知為何,此刻走向那條廢棄通道的腳步竟然變得有些沉。
她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丹恒仍站在原地,手裡攥着那件被她汗水打濕的外套,一動不動的像是伫立的燈塔。借着"月"色,夜風拂過他的鬓發,他的臉上一陣亮,一陣稍暗,仿佛有楓葉飛旋在他的頭頂。
沉彌什麼也沒說,隻是點點頭,揮手讓他回去吧,然後重新轉過身,穿過鐵絲網的縫隙,沿着小路慢慢離開。
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丹恒才收回目光,把外套重新披在肩上。
夜晚寂靜無聲,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沉彌沿着廢棄通道一路回到營地,夜色沉沉,四周靜得仿佛能聽到風吹過鐵皮帳篷時發出的嗚咽聲。
她腳步放得很輕,生怕驚動誰,繞過幾個帳篷,終于回到了自己和沙瓦蕾共住的營帳前。
剛掀開簾子,就看見沙瓦蕾縮在角落裡,雙手抱膝,正緊緊盯着入口的方向。那雙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消瘦的眼睛微微睜大,透着一絲警惕和緊張,直到看到是沉彌,她才猛地松了一口氣。
“你終于回來了……”沙瓦蕾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沒散去的顫抖,“我一直在聽外面的聲音……怕你出事……”
沉彌被她的反應怔了一下,随即心裡一暖。她擡手放在沙瓦蕾的頭頂上輕輕揉了一下:“我沒事。”
“可你怎麼這麼久?”沙瓦蕾皺起眉,小聲抱怨道,“巡邏的人今晚一直在外面晃來晃去,我怕他們發現你——你怎麼才回來?”
沉彌猶豫了一下,沒有提到丹恒,也沒有說礦道裡發生的事,隻是盡量平靜地解釋道:“路上避了一下人,所以耽擱了。”
沙瓦蕾咬了咬唇,沒有再多問,隻是細細打量沉彌的臉:“你流了好多汗?”
沉彌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還是濕的,T恤緊貼着後背,連鬓角的發絲都沾着汗。那種被克洛伊追查、幾乎暴露的緊張感還沒有完全褪去,像是冷汗還留在皮膚上,冰冰涼涼的。
“沒事,就是走得太着急了。”沉彌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緩了一口氣,“你快睡吧,現在沒事了,我回來了。”
沙瓦蕾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點點頭,縮回自己的角落,把薄薄的毯子拉到肩膀處。
沉彌坐在自己的床鋪邊,直到這時,才真正感受到回到營地裡,身邊全是人的那種安全感。
可剛剛發生的一切,那份藏在心跳和汗水裡的危險感,如鬼魅般行走的影子,卻像鐵絲網的寒冷一樣,纏繞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