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過後,桑莉便當着衆人的面,有意無意地撩撥庫倫。要不是沉彌知道他們的計劃,恐怕隻會和衆人一樣,認為桑莉隻是單純地在用她一貫的手段讨好上司,以謀得某種便利或特權。
大多數人都習慣了桑莉的風格,對她的暧昧言行見怪不怪,甚至有幾分默契地視而不見。
她的手指總是不經意地拂過桌面,把茶杯推得離庫倫更近一點,端過文件時也會刻意彎腰露出領口。而在會議室中,幾次三番,她幹脆将椅子拉近了些,說話時幾乎貼到庫倫耳邊。
雖然庫倫表面始終繃着那副淡漠又嫌惡的臉色,甚至不止一次出言呵斥,提醒她“注意分寸”,但沉彌卻知道,克洛伊的計劃正在順利進行着。
沒有别的原因。
她親眼看見,桌子底下那隻赤裸的腳悄悄脫離高跟鞋,一點一點探向庫倫的腿。腳趾像有意識似地遊走、摩挲,隔着布料描繪出一種隐秘而挑釁的暧昧。
庫倫沒有動,也沒有阻止。
他的手隻是停頓了一下,指間的鋼筆在空中頓了頓,然後重新落在紙上。
沉彌坐在遠處看着費盡心思讨好某人的桑莉,沉彌在内心默默搖頭。
要是讓桑莉知道,從始至終,庫倫都知道她和克洛伊的計劃時,她會露出怎樣驚恐的表情。
——
牆上的時針擦過是九,辦公室那一層走廊的光亮開始一點點暗下來。
不是熄燈時間到了,而是克洛伊搞出的動靜,天花闆上的燈失控地閃爍,照出走廊裡一閃而過的身影,配合着寂靜中偶然響起的金屬輕響,宛若冰涼的水珠一滴滴落在背脊。
沉彌站在拐角處,沒有動作,整個人像和牆壁連成一體。
她已經靜候許久。這一範圍的夜巡今日由她負責,但辦公室的走廊不在例巡範圍中——這是她特意避開了前崗路線、繞過備用通道避開監控進來的。
她的目光緊盯着走廊盡頭的那扇門,門縫微掩,一道迅捷的影子悄然掠入,像一條遊魚,輕輕震動水面卻不濺起漣漪。
克洛伊,終于行動了。
這一切早在幾日前就布好局。庫倫的辦公室,是整個 C 區資料流轉的核心地帶,那本賬本,每日都由他親手更新,不曾交由旁人處理。
桑莉的任務是誘餌——以她最擅長的方式吸引庫倫的注意。而克洛伊,則是關鍵的執行者。
他們計劃很簡單:調虎離山、偷、撤退。
而沉彌的任務,是——等克洛伊偷出賬本,在他離開辦公室後動手,用丹恒給她的電擊棒将其電暈,再将準備好的假賬本放回他的懷中。
一切都在她掌控中。至少,原本是這樣。
直到耳邊突然響起的系統提示,打破了這份冷靜。
“賬本位置:距離宿主20米。”
沉彌的瞳孔輕輕一縮。
她距離庫倫辦公室的門,僅有一個走廊,絕不可能有二十米那麼遠的距離。
沉彌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太緊張聽錯了,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系統的功能雖然一直都很雞肋,但從未失誤。
她屏住呼吸,悄悄地向走廊跨出一步。
“賬本位置:距離宿主20.5米。”
距離怎麼越來越遠了?
系統?系統?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賬本在辦公室嗎?
系統并未多說什麼,隻是一味地複述着:“賬本位置:距離宿主20.5米。”
難道是她估算錯了距離?
沉彌内心疑惑,她謹慎地穿過走廊來到辦公室的大門,這得益于克洛伊斷電的行為,讓她沒有門禁卡也能輕易地進入,沉彌靠近門口,蹲下身,從門縫向裡看去。
克洛伊正對着書櫃翻找,看起來目标明确,手指在第二層文件格上快速地移動,顯然是已經知道該找哪個位置。
他動作幹淨利落,一分鐘内就将那本賬本收入懷中,轉身就要離開。
沉彌的右手悄然探入袖中,冰冷的電擊棒握在掌心。
她緩慢起身,準備在克洛伊離開時将其擊暈——這是計劃中的最關鍵的一步。
但下一秒,系統的提示再次響起:
“賬本位置:距離宿主20米。”
她動作一滞。
……這不對。
她現在幾乎貼着克洛伊的出路,若賬本真的在她身上,這個數字該大幅縮短才對。
可它卻幾乎未動。
沉彌腦海裡迅速盤算。克洛伊已經将賬本拿在手裡,可距離并未改變……唯一的可能是:
“他拿到的,不是真賬本。”
空氣驟然沉了一瞬。
沉彌仿佛看見無形的線一點點收緊,把他們二人全部勒在中央——克洛伊、桑莉。
是個套。
她終于明白庫倫為何默許甚至縱容桑莉的行為——他清楚的不僅是二人隐匿的關系,還有他們的目的。
他并非利欲熏心,隻在乎食性之人。或許恰恰相反,今晚的停電,克洛伊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掌握中,他才是那個坐觀成敗的人。
沉彌站在原地,眼看克洛伊提着“賬本”興奮地走出辦公室,步伐依舊穩健,卻不知自己已走上歧路。
她不能按照自己和丹恒商量的内容行動了。
她默默後退着,離開門口。
系統依舊在播報距離,一次比一次更讓人心驚。
“賬本位置:距離宿主19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