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趕到 C 區時,辦公室的供電已經恢複,走廊盡頭的感應燈一盞盞亮起,明亮卻發冷。
他腳步一頓。
辦公室的地面幹淨得異常,就連一點灰塵都沒有。
他心下一陣慌亂。
走廊和辦公室的門都敞開着,門軸微微晃動,在安靜的淩晨發出幾不可聞的吱呀聲,像是一種無形的呻吟。
此刻的時間已是淩晨,不可能有多餘的人員在這裡閑逛。但正是如此,一點點輕微的動靜便格外明顯。
丹恒腳步頓了頓,精神瞬間緊繃。
因為……從辦公室裡,傳來極輕的抽噎聲,像是某人努力捂住了嘴巴,仍止不住的痛苦喘息。
丹恒眸色一沉,猛地一個健步沖進門内!
推門而入的一瞬,強烈的白熾燈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房間裡的一切驟然展現在眼前——
沉彌蹲在地上,面色蒼白,左臂的血液染濕了她大半的衣袖,她正用尼龍紮帶将庫倫的手反綁在背後。面對體型大于她兩倍的成年男性,将他反手束縛是比較費力的事情,但沉彌還是努力地一下一下地拉緊每一條紮帶,哪怕知道他已不會再動彈。
而在牆角,另一個熟悉的身影被五花大綁地捆着,她的嘴巴被膠帶封住,眼眶濕潤,正苦苦掙紮着發出“嗚嗚”的哭泣聲。
——桑莉。
丹恒站在門口,短暫地愣住了一瞬。
沉彌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還低着頭,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尼龍帶上。
直到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她猛地回頭,丹恒的身影撞進她的眼裡,瞬間,沉彌整個人都呆住了。
“丹恒……”她輕輕開口,像是終于撐到救援來臨那一刻,幾乎要洩了氣。
丹恒看着她滿身血污的模樣,眉頭不由皺起。
他大步走近,盯着沉彌受傷的胳膊,沉聲道:“你受傷了?”
沉彌點頭又搖頭,開始簡單交代剛剛發生的一切:“沒事……我的肩膀被劃了一刀,已經簡單處理過了。庫倫把克洛伊殺了,我又電死了庫洛……”
沉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用那麼平淡的語氣說這句話的。
話音未落,丹恒跪在沉彌面前,小心地提起她受傷的左手,仔細查看。
“那麼嚴重,怎麼通訊的時候也不說?”丹恒焦急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沉彌被他驟然拔高的音量吓得怔住了。
丹恒沒多說什麼,拉着她坐到沙發上,自己半跪在沉彌前面。他一貫以冷靜示人,但這一刻卻帶着一種即将失控的壓迫感。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傷口上——紅腫、發炎、縫線粗糙,傷口周圍皮膚已經被血水和汗水黏住,沾着紅透的紗布,還有被汗浸濕的發白、發皺的指節。
丹恒小心翼翼地拆開繃帶,又用桌上的急救箱重新包紮了她的傷口。
結束後,丹恒輕輕撥開她貼在臉頰被汗水打濕的頭發,掌心觸及她的皮膚時,冰涼的指尖微微顫抖,像是終于确認她還活着、完整、沒有倒下。
丹恒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重甚至透露着自責。
“是我的問題。”丹恒終于開口,聲音低啞得不像他,“我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你,讓你繼續留在 C 區。”
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像是後悔咬着喉嚨。
沉彌怔了一下,目光緩緩看向他。她忽然意識到,丹恒是真的……在擔心她。
她的心跳在這一刻亂了半拍。
“我……”她剛想說點什麼,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下亮了。
“等等等等,雖然我受傷了,可是……”她急忙從懷裡翻找東西,動作有點狼狽,但終于摸出了那個東西。
“你看!這是什麼!”
她把那個東西捧在手上,小心翼翼地送到丹恒面前。
丹恒擡起頭,一本略顯破舊的藍皮賬本靜靜躺在他眼前。
賬本的邊角已經被翻得卷起,封皮還沾着一點血漬,看得出這東西在沉彌手裡經曆了不小的波折。
接着聽沉彌接着說道:“雖然拿到的過程很曲折坎坷,但是結果很不錯!”
沉彌咧嘴一笑,眼睛裡卻有一種發亮的光。
“給你,梅主管,拿去檢舉吧,給荒星的人們帶來新的生活。”
丹恒沒有接過,隻是看着沉彌,緩緩開口問出心裡話:“你就那麼相信我?相信我不會變成下一個庫倫?”
沉彌望着丹恒,眼神堅定,語氣真摯:“我相信你,因為你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
丹恒低下頭,嘴角微微上揚,淡淡的笑意驅散了整夜的兇險與寒意。
“好像……有點困了。”說完,沉彌身形一晃,便失去了意識,向前倒去。
丹恒眼疾手快,伸手将沉彌攬入懷中,輕輕地摟住她,懷中的人氣息輕緩,平靜地睡着了。
他垂下眼睫,看着她蒼白卻平靜的臉,傷口還在不斷滲血,他喉頭一緊,緩緩起身,将沉彌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