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院子裡的小丫鬟都要仿着西洋人使喚的仆從打扮。
小丫鬟不敢亂看,一心悶着頭來到伏案的小少爺面前,抖着手将那名叫“咖啡”的玩意恭恭敬敬地奉上。
在上海灘早已時興過的新鮮玩意在閉塞的蕭家鎮還稀罕,小少爺正撥弄着滴答作響的鐘表。
修長的手指挽起手柄,小丫鬟戰戰兢兢不敢擡頭,她不知道今日的“咖啡”是否能合小少爺的口味。
那黑色的汁水碰到小少爺的唇瓣,上一刻分外安靜體面的小少爺忽然将杯子一摔,小丫鬟立刻吓得渾身一抖,膝蓋一軟。
他的表情分毫未變,仿佛摔了杯的不是他,空氣如窒息般沉悶片刻,小丫鬟膝行着去收拾碎片。
碎片四分五裂到處都是,她伸出一隻手去夠小少爺腳邊的那一片,卻被一隻腳壓在手背,頓時碎瓷片紮進手心疼得痛呼出聲。
小少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俯身撚起小丫鬟的下巴,欣賞她疼到扭曲的臉,“啧,也不怎麼樣嘛。”
僅是一個出場,便将他的天真殘忍,高高在上又神經質的特點體現,在這種懸疑劇中開頭越明牌地瘋,死得越早。
錄制完成,時間還不算太晚,薄藍順手給敏總發了過去。
“大晚上的你從哪找的演員?”
“秘密。”
拍攝隻露出配合者的裙擺,一雙端來咖啡出境的一閃而過的手,一雙骨節分明看起來很像男人的手。
但尹敏并沒有得到回複,也就不八卦了。
以她多年從業的眼光來看,薄藍的表演略顯稚嫩,是經典的學院派,毛病有,但優勢也有,完成度連貫性都很好。
現在時興鼓吹某一時刻的高光爆發力,但表演不是PPT,高光戲份也是因邏輯合理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慢慢引導到正确恰當的時間宣洩出來,才會讓人感到酣暢淋漓,才會調動情感共鳴。
流淚不隻是流淚,而是為何流淚。
窗簾掩得緊緊,薄藍抱着溫攬州的腰不撒手,空出一隻手敲了“秘密”倆字過去就把手機丢到一邊,一臉讨好地抱得更緊。
防着他随時跑掉把衣服換掉。
拉着那隻方才出境被她踩了一下的手,扯了濕巾仔仔細細将手背擦幹淨,讨好地連啾了好幾下。
溫攬州都沒來得及躲開。
他耳尖紅了個徹底,一臉的不情願,“放手。”
“不放!你說你沒生氣,不和我計較。”
這等違心話他張嘴努力發聲還是沒能成功,除了他沒人知道醉酒之後的薄藍到底有多“惡劣”!
薄藍一想起那回把人搞哭的事就忍不住心虛,這事難以啟齒,但難保他不會記仇,“我真的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的好哥哥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嗯?”
她像隻蹭人的貓,方才為了表演挽好的頭發被她一通蹭都炸了毛。
主打的就是一個能屈能伸。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生氣,隻是面子薄拉不下臉。
雖然那事讓他難堪,但也無形拉進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讓他學會更加主動,夫妻之間的這種事真的說不清。
事情順利得不像話,本來範琳的優勢是演技,競争對手的優勢是人氣,但也正是對方熱度高,手頭壓根不缺遞到手裡的本子,自己又背靠大公司,一來态度就挺強勢的。
這樣一來,霓光這邊反倒誠意十足,制片人的天平立馬也向着霓光倒戈了。
最近熱度高的小花小草塌房的可不少。
他當然知道為了劇好應該選演技更好的範琳,不說這些遠的,考慮起未來的合作,也沒人想要一個派頭足架子大管不了的祖宗啊!
幾人上了車,範琳還是沒忍住握住薄藍的手,激動到喉頭哽咽鄭重地道謝。
她重新感到了久違的尊重,感到了背後有依靠的踏實感,對表演一直以來的熱愛又如雨後春筍般瘋漲。
薄藍知道她現在的感受,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霓光的出現不止自己需要,如果可以,她希望也能成為像範琳這樣真心熱愛表演的人的平台。
“謝什麼?霓光還要靠你呢!靠你帶它一飛沖天!”
“當然!”範琳吸吸鼻子,信心滿滿地回道。
尹敏坐在前排,職業裝外套被丢在後排,抛去一身精英範,渾身疏懶,“剛才光顧着喝酒沒吃菜?”
葉小金開着車,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後排的倆人齊刷刷擡頭,想嗆聲,但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最後倆人互相勸,“不跟她玩,不跟她玩,連夢都不讓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