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妹你是如何得知?”姜甯心跳如鼓,撐着問姜姝。
姜姝抹淚:“是我阿娘偷偷聽到了父親和幕僚的談話。我便去問了父親。”
姜姝回來便見阿娘胡夫人哭得肝腸寸斷。
細細詢問之下,胡夫人斷斷續續說出了這個消息時,姜姝仿若遭遇當頭棒喝,她當即愣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姝慌了,她顫抖着跑去問父親汝南侯。
沒想到父親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不悅:“長平侯乃百年高門出身,身份高貴,你能做妾已是高攀,你有何不滿?”
姜姝跌坐在原地,抖着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有何不滿?
父親竟然問她有何不滿?!
汝南侯看姜姝這番模樣,面色一沉,出言訓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家女子卻狀若瘋癫地來問為父。從今日起,你莫要出府了,好好反省反省。”
姜姝自诩世家貴女,沒想到在父親眼裡,遠比不得維持侯府榮耀半分半毫。
望着父親絲毫沒有半分愧疚的模樣,姜姝一陣絕望。
誰人不知,那長平侯能在謝丞相面前說得上話,位居九卿,對于朝政影響極大。
貪墨案如今鬧得人心惶惶,父親将她送到長平侯府上,心思昭然若揭。
姜姝失魂落魄地出了汝南侯的書房。
姜姝耳邊嗡嗡作響,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發髻上的步搖也随着她的顫抖而晃動。
姜姝左思右想,忽然悲涼地發覺,這偌大的府中,與她境遇相當的,竟然隻有四姐姐姜甯。
長姐姜涵是父親和侯夫人的左膀右臂,二姐姐姜敏是侯夫人嫡出的女兒,六妹妹尚小……
隻有她和姜甯,庶出的身份,用姻親換取汝南侯府的榮華最為合适。
于是,六神無主的姜姝便來到了姜甯院子裡哭訴。
她不甘心,她花一樣的年齡,竟然要去做妾,姜姝想着想着落下淚來。
姜姝自嘲一笑,四姐姐姜甯以外室女的身份入府,她曾有意無意地看不起姜甯。
未曾料到,在父親眼中,她們這些庶出女兒,竟然沒什麼不同。
不過是換取利益而首當其沖的工具罷了。
姜甯聽聞了姜姝的話,也沉默了下來,秀眉毛擰起,手指敲擊着桌。
姜甯沒有想到汝南侯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
自上次搜查侯府,不過短短月餘時間,父親便物色好了人選,将姜姝得親事定了下來。
不過也是,做妾而已,哪裡需要大費周章。
看着哭哭啼啼的五妹妹姜姝,姜甯輕輕歎息,擠出一抹苦笑。
姜甯啟唇,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麼寬慰的話,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姜姝。
兔死狐悲。
室内安靜異常,隻留下姜姝抽抽搭搭的啜泣聲。
沉默半晌後,姜甯想了想,問道:“五妹妹可曾求過侯夫人?”
姜姝怔住,反應過來,她阿娘胡夫人當初便是在侯夫人身邊侍奉,求求侯夫人說不定此事有轉圜。
姜姝止住了眼淚,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哭嗝,道謝:“對……對!侯夫人定能勸勸父親幾分!”
“多謝四姐姐。我回去問問我阿娘。”姜姝抹着眼淚,離開了姜甯的院落。
姜姝走後,室内又恢複了靜默,窗外的鳥鳴聲依舊吵鬧。
姜甯沉默了,心中卻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姜甯思忖片刻,姜姝比自己小一歲,已被父親定了下來。
如今正是汝南侯府的存亡之時,以不受寵的女兒換取榮華之事,怎麼算怎麼劃算。
而阿娘和徐元青所說,關于徐家的親事,尚未真正定下,未曾走得六禮,根本算不得數。
況且,父親又怎麼可能會放過自己。
再說如今汝南侯府卷入貪墨案,恐怕徐家也會避讓不及,哪裡可能再湊上來。
姜甯揉了揉發痛的額頭,一股疲憊之意湧上心頭。
這便是高門女麼?和寒門女又有何差别,不過是另一種枷鎖罷了。
姜甯在窗邊坐了許久,直至日頭漸落,鳥兒四散,阿箬端來暮食。
“女郎,用膳吧。”阿箬輕聲道。
姜甯如夢初醒,她坐定,頓時汝南侯府的飯菜越來越敷衍。
自被搜查,汝南侯府的情況每況愈下。曾經的奇珍異寶損失慘重,就連銀錢,也大多被汝南侯拿去用打點。
侯府對于她們這些庶木,依然是能克扣便克扣。
現下大廚房端到自己面前的,不過是些粥和素食,還有幾塊漬着梅子的排骨。
姜甯執着筷子翻動了兩下,又放了下來,覺得沒什麼胃口,心裡悶悶的,堵得有些難受。
姜甯讓阿箬将暮食撤下去,又謄寫了一會子古書,盡可能壓下去紛亂的心緒。
她還能做些什麼?
姜甯問自己,卻沒有答複。
夜色漸涼,姜甯撐着身子撲倒在了床上,她窩在被子中隻露出小腦袋,微微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