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自己想岔了。
阿甯和那謝成昀早就相識,二人如今得以重逢,即使這般境地,大概也是兩情相悅。
這個念頭讓姜涵心口微松,又隐隐泛酸。
姜涵動了動唇,恢複了貴女的持重和端莊,她擦拭了唇:“阿甯,汝南侯府最近不甚好。”
姜甯訝然擡眼。她以為長姐會先指責她不辭而别,或是質問她和謝成昀的關系,沒想到竟是向自己示弱。
“因那貪墨案,父親如今仍在牢中。”姜涵定定地看着她,“汝南侯府昔日交好的世家,因害怕被牽連,皆閉門不見。”
姜甯沉默,汝南侯府被搜查那日,她親眼見過那些如狼似虎的虎贲将府中翻得底朝天。如今父親竟然也被抓了進去?
“父親當真和貪墨案有關?”姜甯遲疑,又急急追問,“我阿娘如何?”
姜涵輕輕敲着桌面:“父親入獄已過了多日,卻未曾有任何定論。此次貪墨案,衆人皆知,不過是鏟除異己……”
尚未說完,姜涵看了看窗外閃動的侍女,止住了話頭。
“徐夫人自然和侯府女眷同在一處,尚且是安好。”姜涵轉移了話題,“是如今府中無人主事,難免慌亂。”
姜甯聽懂了,貪墨案不過是丞相鏟除異己的手段。幼帝已認丞相做亞父,若是能将苟延殘喘的張太後一黨一網打盡,謝丞相一黨的權勢自然能更上一層樓。
而汝南侯府,不過是權力傾軋中的一枚棄子。
“長姐今日來,欲意何為?”姜甯思索片刻,直接問道。
姜涵一怔,沒想到阿甯這般直白。她原準備了許多迂回的說辭,此刻卻覺得那些話都顯得虛僞。
沉默片刻,姜涵終是輕聲道:“謝将軍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若他肯為父親說一句話……”
姜甯擰眉,她和謝成昀之間,似乎從未提起過此事。
姜涵見她遲遲不應,心中焦急萬分,以為她對父親的所作所為心有怨怼。
姜涵尋了尋說辭:“阿甯,父親将你獻給謝将軍之事,你若心有怨怼,我自是理解……”
姜甯聞言,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她抓住姜涵的衣袖:“長姐,你方才說什麼?”
被獻上?
當做物件般獻上?
父親和侯夫人不是說,姻親……
姜甯呼吸急促起來,心頭如有一枚石塊壓住她,确實父親未曾說嫁娶,侯夫人也隻是含混說了姻親。
姜甯發不出一點聲音,眼前閃過與謝成昀相處的種種。
昨日采荷時的溫和,他撫上她的肩膀和發絲,他曾說要成親,卻從未有過隻言片語提及這場與父親的交易。
他騙她。
姜甯以為自己在做夢。
姜涵被姜甯突如其來的應驚得向後微仰,片刻後她這才驚覺失言:“阿甯。你……竟不知情?”
“父親他……”姜甯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每個字都艱澀無比,“親口所言?”
姜涵哽住,終是點了點頭:“是,汝南侯府和丞相府皆知。”
姜甯忽然笑了。
姜甯的笑容極淺,卻讓姜涵心頭一跳,隐隐生出不好的預感。
“長姐,”姜甯擡眼看她,眸中情緒難辨,“你覺得我現在是什麼身份?一個随時可以被送人的玩物罷了。”
“阿甯……”姜涵霍然起身。
“我連這院門都出不去,”姜甯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如何能左右朝堂之事?”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長姐,請回吧。”
姜甯轉頭不語,聲音輕而堅定。
“阿甯,父親……”姜涵還想說些什麼,看着姜甯一動不動的側影,最終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姜涵何時離去的,姜甯并不知曉。
姜甯隻記得自己慢慢蜷縮在榻上,雙臂環抱着膝蓋。
直到屋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華燈初上時,侍女來問過晚膳,她才動了動手腳,卻隻是搖了搖頭。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阿甯,你為何不點燈?”
謝成昀将外衣褪去挂在椸架上,順手将燭火點燃。
就着火光,謝成昀湊上去将她攬在懷裡,去蹭蹭她的面。
“大人,您回來了。”
姜甯輕輕開口,她的聲音輕柔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