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脯上淋着琥珀色的醬汁，在燭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姜甯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張口接了。醬汁沾在唇上，她下意識地舔了舔，卻沒注意到謝成昀的眼神陡然暗了下來。

謝成昀拿過帕子在她唇上蹭了蹭，擦掉了她唇角的醬汁。

“我真吃飽了。”

姜甯對上謝成昀的眼神，心中惴惴，慌忙站起來。

謝成昀沒有制止姜甯，他的目光追随着姜甯倉皇逃開的背影，看着她躲到窗邊的軟榻上，整個人幾乎要陷進那堆靠枕裡，他才收回視線。

謝成昀迅速将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

不急。

他在心裡默念這兩個字，像是在告誡自己。

謝成昀将姜甯留到了他處理完事務，而姜甯蜷在軟榻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阿甯，醒醒。”謝成昀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望着她的睡顔，他不自覺地放輕了力道，“該回去了。”

姜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時間分不清今夕何夕。直到謝成昀的手臂環過她的腰肢，将她整個人從榻上抱起來時，她才徹底清醒，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

謝成昀的呼吸噴在她的耳畔：“阿甯，你再動我就抱你出去。”

姜甯立刻僵住了身子。

屋外到處都是兵卒，她可不想被他們打量。

到時又該如何解釋？

姜甯整理了一下衣裙，跟着謝成昀回去。

回到别院時，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來。

謝成昀利落地翻身下馬，然後伸手去抱姜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雙腳剛沾地，姜甯就迫不及待地向後退了一步，心有餘悸地瞪他。

“阿甯！”

一聲尖銳的叫喊突然劃破寂靜。

徐思蓉站在街上，身形微微搖晃，死死盯着姜甯與謝成昀的背影，隻隐約瞧見謝成昀的手似乎還扶在姜甯的腰上。

天色已晚，她看得不甚清楚。

徐思蓉閉上了眼睛，而後又睜開，不甚确定地喚了一聲。

姜甯腳步頓住，她回頭望去，看到徐思蓉的身形，随即愣在原地：“阿娘？”

果然是他們。

徐思蓉冷哼一聲。

汝南侯府中未曾有多餘的錢财，徐思蓉的寒食丹自然而然也斷了，忍了多日，她瞞着侯府衆人來城中買那寒食丹。

誰知，未曾想到，竟然被她瞧見了這般場景。

因服了寒食丹，徐思蓉腦袋正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搖搖晃晃，變成了兩個，又合成一個。

也不知怎的，這今日的寒食丹藥性極大。

此時，徐思蓉思緒漸漸混成一團攪不清楚的漿糊。

徐思蓉眼前的景物人物已然變形，高高低低。她見姜甯轉過來，朦朦胧胧中，她還注意到謝成昀的手正牢牢地攬住姜甯的腰。

一瞬間，一股怒火翻湧而上。

真是巧啊！

兩年前她看到了這場景，如今又看到了。

兩年前，她可以忽略不管，現在可不行，阿甯還有大好的姻緣。隻要以侯府貴女的身份入了徐家，成了宗婦，便可将父親生前的财産皆拿過來。

此時，豈可讓這豎子得逞。

徐思蓉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冷笑：“好啊……好啊！”

徐思蓉踉跄着向前幾步，發髻散亂，她的手指顫抖攥住了姜甯的肩膀：“阿甯，原來答應嫁入徐家隻是權宜之計，你心裡始終惦記着這個姓謝的寒門豎子！”

“你說，是也不是！是也不是？”

徐思蓉拼命地搖晃着姜甯，瞠目欲裂。

“阿娘……”姜甯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急忙開口，卻被徐思蓉癫狂的笑聲打斷。

徐思蓉越笑越大聲，她喘着粗氣。

若不是生下了姜甯，她大可一走了之，哪裡還能再汝南侯府受氣。

都怪姜甯，是姜甯束縛住了自己。

都怪姜甯，讓自己不得不委身于姜溫綸。

寒食丹的效用越來越旺盛，熱氣從腹中升起，蔓延到全身，燒得她血液皆沸騰了起來。

徐思蓉感覺靈魂從身體抽離，被怒氣所籠罩。她喘着氣，無處消解的怒火在四肢百骸中亂竄。

不隻是哪裡來的力氣和反應，或許是寒食丹的作用，亦或者是憤怒沖昏了頭腦，徐思蓉猛地從發髻上抽出金簪。

“阿甯你！你不孝女！”

徐思蓉突然發瘋似得持着那一柄金簪，向姜甯戳了過去。

“阿娘？”

姜甯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如遭雷擊，她掙紮着避開，踉跄後退半步。

謝成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一旁，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徐思蓉。

當謝成昀的注意力放在姜甯身上時，隻見那金簪拐了個彎，向一旁的謝成昀刺了過去。

“嘶。”

隻聽得悶哼一聲，一片嘈雜中，姜甯卻聽到了金簪沒入皮肉中的聲音。

她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了。

姜甯吞了吞，緩緩轉頭，隻見阿娘雙手持着金簪狠狠插在了謝成昀的肩膀處，連着舊傷，噗呲呲冒出鮮血，順着簪尾滴落。

鮮血很快浸濕了他的衣衫，透出暗紅色，不多時，謝成昀唇角發白。

“謝……謝成昀！”姜甯聲音發抖，伸手想去扶他，卻被謝成昀用未受傷的右臂輕輕推開。

“無事。”

謝成昀肩膀上已經逐漸愈合的傷口綻開，越來越痛，他眼前逐漸模糊。

倒地之前，他耳邊是姜甯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