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解星河引路,幾番蜿蜒,最後停在了一處角落的院落,池硯逐漸神色古怪。
“璩上仙安排的地方,靈氣充沛、适宜修煉,算得上藥王谷靈氣源頭。能将這樣的地方留給客人,上仙和谷主有心了。”解星河淡淡開口,側身引池硯進屋。
何止遠,一來一回幾乎從藥王谷一端繞到了另一端,很難想寒症難捱的解星河是以怎樣的心情走過這段山路去采摘炎草。
池硯皺了皺眉,思忖道:“治療來回也不方便,我觀附近還有院落,診治的這段時間有需要随時找我。”
語氣不容拒絕:“就這麼定了。”
他推門走入,沒能看清身後解星河黑眸波動的一瞬。
兩人進屋,靈力點燃燭燈,池硯又将解星河安置在軟塌上,才開始觀察。
池硯皺起眉,剛想詢問症狀,便見解星河放開了靈力限制。
不經靈力強行壓制,他的面色更蒼白了幾分,唇色也淡得驚人,微蹙着眉,有虛弱破碎之美。
池硯心頭一跳,隐隐聽見自己不安分的心跳聲。
“放開靈力,谷主應當更好診斷吧。”解星河虛虛笑起,笑意很淡,卻如一筆淡墨添在了色澤濃郁的水墨畫間,勾得肅穆冷峻的眉眼突生淡然雅緻,引得人不由追探。
眉因痛微皺,淡然的眼眸也不自覺微斂。
池硯快速回神,搭上脈搏,探出一道靈力查看解星河的情況。
他已準備好,靈力被攔截時該如何說服,卻發現那道細小的靈力很快被解星河接納,暢通無阻地穿行,路過心脈都不曾受阻。
池硯皺起眉:“尊者在外還是有些警戒心好。”
解星河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谷主醫者仁心,對外人自不會如此。”
言語間的親近使池硯心頭一跳,擡眼卻見解星河神情如常,也抑制胡亂的猜想輕聲應下。
探清脈象,池硯也沒了口頭勸誡的心情,眉間擰起,一連重複了三次都是同樣雜亂的脈象。
“尋常修者靈力自行運轉,會将污穢無用的殘渣清出體内,抵達尊者境界後更是體内空澄。”
“我觀尊者半步仙人之境,又是先天變異單靈根,體内靈力駁雜卻比五靈根更甚。”
池硯加重語氣:“也不知尊者是做了什麼,才使得靈路錯亂,脈象駁雜?”
以原清決的身份面對初次相遇的解星河,這話已然很不客氣,可下一秒解星河不在意的态度更教身為醫者的池硯瞬間心梗。
解星河:“我知道。”
“你知道?以尊者如今脈象,體内靈力隻是維持了表面平衡,一旦平衡打破,這世上恐怕再也不存在劍修解星河。”
“任何意外都會成為變數,你當真清楚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嗎?”
質問剛出,池硯迅速反應過來,斂眸坐下,掩去眼底的怒意。
解星河輕飄飄的語氣差些讓池硯再度破防:“我知道。”
解星河看着昔日上仙猛然看來,醫修清雅淡然的氣質因怒氣掃蕩一空。
不再端着溫和虛假的笑容,看向無法捕捉的虛無。眼底真切地映出自己的身影,因怒意雙頰染上绯色襯得明豔耀人。
就如被拽入凡塵的仙人,染上世俗紅塵的紛擾。
“不會有意外發生。”
解星河神情淡淡,不似在解釋,更像是陳述一個事實。
“靈力駁雜,雜質無法排除,皆因寒症而起,如若仙人能治愈寒症,一切自迎刃而解。如若不能,也無妨。”解星河收回手,認真道,“早年修為低淺尚能活命,換到如今,我也自有我的平衡方式。”
劍修氣勢如虹,話語傲然自負。
也完全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池硯也不再提,拿過炎草開始處理,汁液能麻痹筋骨中的痛感,對寒症不能根治,卻足以緩解。
手裡正搗藥,耳邊冷不丁傳來解星河的聲音:“谷主經常這樣擔心他人嗎?”
池硯惱道:“醫者仁心罷了。”
手上的藥液調好,下一步就是敷藥了。
解星河不甚在意自己身體的模樣,讓池硯心頭火起。
面對師尊的那些旖旎玩鬧的小心思盡數散了幹淨,冷漠開口:“衣服解了,運力全身,用靈力吸收藥效,找尋寒症發作時會有痛感的地方,吸收藥效後,靈力往痛處牽引,可能有些痛,便忍着吧。”
“我觀尊者耐力十足,想來也是不怕痛的。”
嘲弄的話出口,池硯手上仍認真地調配其他輔助用的靈藥。聖藥還不是拿出的時候,現在他也隻能暫先緩解。
想到這裡,他又沒忍住問出口:“聽聞尊者已經拿到先天靈骨,将先天靈骨融入根骨,我有十成把握能将寒症牽引,轉作精純的冰靈根,對尊者日後修煉隻有裨益,再無害處。”
“這也是寒症根治的最佳法門了。”
背對他解開衣帶的解星河動作一頓,視線緩緩轉來,又快速将外衫披回:“如果谷主的能耐僅限于此,就不叨擾了。”
池硯一怔:“你……”
“這世上,沒有什麼病症的藥引,值得犧牲他人的性命。”
解星河黑眸平靜,定定看向池硯,似有風雪卷走往日平靜溫和,留下徹骨寒意,凜然帶煞。
蓬勃的怒意,池硯從未見過。
盛藥的器皿蓦然被塞回手中,等到池硯反應過來,他已被解星河催動靈力推至門外。
力道不強,池硯就如被一陣輕風“請”了出去。
池硯蓦然挑眉,猛然回頭,端着藥皿滿臉的不可置信。
“才放開靈力,松了對寒症的壓制,你竟直接動用靈力?!真的還要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