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竹但笑不語,仿佛看穿了池硯的心口不一,隻是道:“信仰之力,倒也合适,于你而言卻不難。你還記得仙門大比嗎?還有更久遠以前的仙魔大戰?”
“有時候信仰并不需要虔誠,塵世凡人不信仙魔卻仍會求神拜佛。人心隻要有渴望,便能造神。”
池硯……
池硯沒能仔細分析理解解竹話中含義。
明知道如今内裡是心魔,瞧着解星河的皮囊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自負,他完全移不開眼。
但想到皮囊之下是心魔解竹,解星河不知去向又損失了大半靈體……
還有那不知名的淡金色光芒。
池硯:“師尊到底在哪裡?你一直在逃避我的問題。說到底以雲山門的暗果數量,你的出現要比師尊撿到我還要早上更多,師尊的心魔到底是什麼,是對天道的仇恨?不對,如果是仇恨,他早會去尋天道……他本人在哪裡,你又是什麼?”
解竹:“你不在意嗎?”
池硯:“在意什麼?”
解竹:“解星河才是這個世界所謂的‘主角’,如果當初答應了天道,你便不會來到這方世界,也不會經曆此前的種種。你不怨嗎?”
不等池硯開口,解竹又道:“我的确不是心魔,我是本體此世分出的執念、是本體的一部分。我的回歸能補全缺失的損耗、喚醒本體。”
“本體沒有消失,隻是靈體消耗巨大陷入沉睡。你若心有不願,無需親自出手,保持現狀,本體會永遠沉睡。”
“你可以通過規則離開這方世界,從此斬斷與天道的所有關聯。甚至回到你更熟悉的地方重獲新生。”
池硯:“師尊此前不願回應,也是因為所謂的天道與主角?”
解竹沒有開口,池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默認的态度。
池硯:“我一直清楚背後真正的罪魁禍首從來不是天道選定的人,而是天道的存在本身。但當我知道師尊知曉一切,一直以保護我為由拒絕我,看我糾結,我當然也是怨的。”
“隻是我更清楚,我已逃避過一次,現下我不打算逃避我的真心。我心有不滿,但不打算永不相見,師尊既然一直在意,便也應當由他親自同我解釋那些過往。”
解竹:“執念回歸我們都不會放手,我或許追不出這方世界之外,本體卻能做到。到時候哪怕你厭煩了,‘解星河’也絕不會離開。”
“是嗎?我倒更好奇真正的解星河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池硯低聲說着,分不清是對解竹,還是對自己。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擡頭看向解竹的眼睛,隻因為軀殼的主人是解星河,那張他曾一遍遍不斷描摹的臉、那熟悉的五官……
他知道自己無法不動容和委屈。
但他也是真的想要親眼确認解星河無恙。
哪怕小綠的出現化解了許多情緒,他仍然不得不承認,解星河離開的那一瞬間,他體會到了某種不曾感受過的撕心裂肺,也明白了師尊一遍又一遍提及的叮囑。
沒有人能夠看到那樣的場面不目眦欲裂。
也沒有人能夠承受心悅之人永遠離開的風險。
尤其是打着為自己好的幌子。
他曾在雲山門繼任大典逃避過一次。
将所有的灑脫抛開,不過困于“炮灰”身份不願意面對即将到來、難以改變的劇情的逃避。他并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無私奉獻,隻是膽小之人試探真心的同時将自己蜷縮藏起。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他會躲得更遠,去找天道的麻煩、與主角争搶,追尋那些他從來不是真正在意的事。
他以果斷僞裝自己,如今被放置到了同樣的地位,回想消散的金光與解竹口中所謂永遠沉睡不用相見的“報複”。
池硯突然覺得有點牙癢。
這種心火高漲,酸澀但又更為憋悶的情緒在胸腔燃燒,燒得他血液發燙,眼眶微澀。
這才發現,他不喜歡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