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門的年輕弟子們都知道——山腳處新種的藥圃是為劍修尊者的親傳弟子準備的未來居所。
隻因那尋苗栽種的身影實在熟悉……
往日難尋的劍修尊者時常與陌歸塵一同出現,再由知曉内幕的弟子口口相傳,便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雲山門弟子們仰慕劍尊卻難得見,雲山之巅的風雪裹挾着靈力,尋常修為的普通弟子不敢踏入,劍尊年幼的弟子也難待太久。
衆人總能找到小師弟在風雪稍弱處歇息修煉的時候。
山腳溫暖的藥田,又是小師弟未來的居所,将人提前拐去看看,總歸是沒錯的,還能拉近師兄弟之間的關系。
……
池硯:“你是說那些将我騙到偏僻山路的是……”
解星河:“一些靈植草種是大家外出曆練時帶回的又由各人親自照料,聽聞早年間私下還有下注,你會更喜歡哪株。不過你不曾回去,便也不了了之了。”
池硯:“我一直以為他們是……”
他蓦然收聲,一些他以為早已模糊的久遠記憶伴随着解星河的描述被勾勒而出,再度回想似乎與他所以為的截然不同。
雲山門的弟子們不喜歡他,這是池硯很早認定的事實。
年長些的弟子們不厭其煩地打斷他的修煉,故意仿制師尊的信物引他去山腳處的藥田。
其中當然不乏靈植,卻也同樣有些許毒草。
池硯擁有原清決的記憶,對草藥本就敏銳,一眼辨認出那些傷人無形又顯得無害的毒草。
少年們簇擁着他,将他推搡至藥田間,言語間一遍遍提及靈骨,又誘騙他向藥田深處走。
池硯氣不過他們的嘲弄,有心躲避四面八方的惡意與其他弟子們的豔羨,便往雲山之巅的更深處躲。
畏寒的他也漸漸習慣雲山之巅的風雪,最後更是被心軟的師尊接到雲山之巅的住處,再不曾與其他弟子們接觸。
現在回想,記憶中模糊不清晰的地方似乎較多。
他不曾與那些人對話過,也不曾真正與任何弟子交過心。
如今要全盤推翻過去,承認他們是一片善心……
池硯自認不能做到。
解星河:“不論他們初心如何,你不必為你不曾感受過的善意煩憂。我知你與他們并不熟絡,也不需要你對他們交付信任。”
“如今你可以做你自己。”
池硯微怔,按下心頭忽然生出的癢意,到底沒忍住道:“那師尊願同往嗎?”
解星河沒有開口。
蓦然騰空的池硯被卷入一個懷抱,不知哪裡出現的狐裘将他裹得嚴嚴實實也将手腳的行動盡數束縛。
暖絨絨的毛皮中還有一塊溫玉因陣法傳來融融熱意。
池硯騰地臉紅,剛欲掙紮,一道金色靈力順勢沖入靈骨,正積蓄靈力修補的傷處蓦然将其吸收,更将池硯剛剛積攢的些許靈力吞沒。
解星河:“别逞強。”
熟悉的聲音,語調卻顯出不曾有過的強硬。
池硯不由得擡眸回望卻隻能瞧見一個側臉。
解星河沒有看向他,隻是捏了術訣。
溫暖的氣息籠罩全身,暖洋洋的靈力流淌修複靈骨,伴随着細密的微癢,帶來懶洋洋的倦意。
解星河:“困了就先睡吧,醒來就到了。”
池硯還想反駁兩句,解星河卻沒給他機會,一道小小的術法印入額頭,困意便如流水将他淹沒。
屋外天氣清朗,叽叽喳喳的小鳥察覺到打開的房門歡快地朝兩人飛來。
它剛飛近,被墨色的眼眸掃了一眼立刻放緩了扇動翅膀的頻率,落入池硯懷裡。
它蜷成小小一團,與狐裘拱起的絨毛幾乎融為一體,老實而安靜。
不遠處一道身影匆匆走來,兩人四目相對。
解星河:“你不該離開的。”
璩越隻是道:“你要帶他去哪?”
解星河:“小硯是我雲山門的弟子,我自然是帶他回山門。藥王谷如今亂作一片,璩谷主不回去解決嗎?”
璩越:“你是故意的。”
解星河:“之前便提醒過你,是你自己不敢出現在他面前。”
兩人心知肚明,那一瞬的猶豫斬斷了池硯與原清決最後的一線聯系。
璩越:“那又如何,他總是念及舊情的。隻要他承認我就好,外界我自有辦法解釋。”
解星河:“雲山門的大門永遠對璩谷主打開,你自可以随時登門拜訪。”
璩越:“……”
解星河淡淡回望。
璩越紫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劍修尊者,隻覺得眼前的人越發使他不快。
如果是曾經還是無處使力一拳打在棉花上得無力感,如今對方不加掩飾敵意與針對,卻又總能輕易将他拿捏,實在讓人惱怒。
藥王谷的随從弟子們早已被璩越遣退。
不遠處一路跟着璩越前來、阻攔無果的雲山門弟子們渾身戒備,仿佛他是什麼危險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