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萊拉還是個小嬰孩,連話都聽不懂的時候起,萊拉的媽媽便整日絮絮叨叨地對她講述一個名為“帕拉而提”的國家是如何如何得富饒,人人安居樂業,無憂無慮。
小小的萊拉心裡因此埋下了一顆想去“帕拉而提”的種子。
念小學時,萊拉遭到了霸淩,不管她怎麼反抗都逃不開,以至于不得不哭着回家告訴了媽媽。
第二天,媽媽帶着她走進教室,在她指出霸淩她的同學後,一向懦弱的媽媽居然從褲袋裡掏出了一柄陳舊的折疊水果刀。
而後,媽媽費力地從凹槽中弄出刀片,用刀尖指着那些同學,厲聲道:“你們再敢欺負萊拉,老娘就殺了你們,把你們殺得一個……一個不剩,再剁碎了,拿去喂狗!”
媽媽的手微微顫抖着,但媽媽的聲音是堅定的,神态是兇惡的。
明明長得既瘦弱又矮小,隻比小學一年級的萊拉高一個頭的媽媽此刻在萊拉眼中宛若一座巍峨的高山,給予了萊拉無窮無盡的安全感。
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的小男孩嗤笑道:“你這個沒人要的八婆,潑婦,侏儒,我才不怕你咧,我爸爸隻用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你!”
“按死你!按死你!”其他孩子起着哄,甚至還唱起了編排萊拉的段子,“小萊拉真可憐,有爹生,沒爹養;小萊拉真不要臉,交不起學費,還來上學;小萊拉真惡心,天天不洗澡,身上爬虱子;小萊拉真可愛,小小的一個,還沒學校的看門狗大……”
聽見孩子們整齊劃一的聲音,媽媽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已經被霸淩很久很久了,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萊拉是個膽小的孩子,她本來躲在媽媽身後,聽到這話,氣不過,當即擋在媽媽面前,高聲道:“我媽媽才不是八婆,潑婦,侏儒,我媽媽有名字,她的名字是格蕾絲,格蕾絲是優雅、高貴的意思。”
“優雅、高貴?”小男孩捧腹大笑。
萊拉自豪地道:“我媽媽生來就高貴又優雅,是你自己眼瞎看不到而已。”
小男孩上上下下地審視着格蕾絲道:“你才眼瞎,我看你根本連優雅、高貴是什麼意思都不懂。”
格蕾絲見小男孩完全沒被水果刀吓住,他的氣焰反而更加嚣張了,索性将手放在講台上,毫不猶豫地用水果刀刺穿了自己的掌心,然後走到小男孩面前,含笑着問道:“你想試試麼?”
小男孩顯然被吓了一跳,轉瞬又故作鎮定。
格蕾絲拔出水果刀,鮮血濺了小男孩一身,她又問道:“你想試試麼?”
話音剛落,她便将小男孩的右手按在課桌上,用血淋淋的水果刀比劃了起來,自刀尖流下的血“滴答滴答”地砸在小男孩手背上,猩紅可怖。
小男孩白着臉,想趕緊抽出手,卻怎麼都抽不出來,刀尖抵上了他的手背,吓得他瑟瑟發抖。
萊拉被媽媽吓得一激靈,繼而紅了眼眶,她并不想辜負媽媽的付出,暗暗地吸了吸鼻子,才躍躍欲試地道:“媽媽我來吧。”
所以刀柄到了萊拉手中,她興奮地道:“傑西,别亂動,不然我可能會不小心多捅你幾個洞哦。”
“啊……”還沒來得及動手,她陡然嗅到了一股子臭味,一低頭,發現是傑西失禁了,于是幸災樂禍又應景地道,“小傑西真惡心,随地尿尿,臭烘烘。”
傑西掙開格蕾絲的手,馬上拔腿跑了出去。
萊拉沒管傑西,而是拿着水果刀一個一個地指着欺負過她的人,發狠道:“還有誰想和傑西一樣?”
沒人應聲,萊拉滿意地輕哼一聲,挽着媽媽的手,去了醫務室包紮。
放學回到家後,萊拉撲進媽媽懷裡,眼淚汪汪地道:“我們要是能去‘帕拉而提’該有多好,‘帕拉而提’沒有壞人,我不會被欺負,媽媽也就不會受傷。”
“是啊,要是能去‘帕拉而提’該有多好。”媽媽撫摸着萊拉的頭發,歉然地道,“媽媽今天不夠帥氣,媽媽連一把像樣的水果刀都買不起,如果能像電影裡的武林高手一樣,一出場就風雲變色,吓得那些小王八蛋屁滾尿流就好了。”
“媽媽可帥氣了,我最愛媽媽了。”萊拉發誓道,“等我長大,我一定帶媽媽去‘帕拉而提’,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這之後,沒人再敢欺負萊拉,不過也沒人同萊拉做朋友,萊拉成了學校裡的透明人,直到吉娜轉學過來。
萊拉可以與吉娜說一整天的話,尤其是媽媽口中的“帕拉而提”,萊拉說了又說,而吉娜百聽不厭。
十五歲這年,萊拉聽說“帕拉而提”開放外國人入境了,便打算和吉娜一起去。
臨行前,她緊握着媽媽的手,哭泣着道:“媽媽,等我在‘帕拉而提’安頓好,我就來接你。”
終于,在經曆了千難萬險後,疲倦的萊拉和吉娜互相攙扶着來到了“帕拉而提”邊檢站。
入境審核官并沒有為難她們,當她們踏出邊檢站,映入眼簾的“帕拉而提”高樓聳立,幹淨整潔,與自己破敗的母國截然不同。
她們喜極而泣,抱頭痛哭,猝不及防間,一道黑影閃過,萊拉頓時覺得懷裡空空蕩蕩的,她的雙手還擡着,但被她抱着的吉娜竟然不見了!
緊接着,咬斷骨頭的脆響刺入了萊拉耳中。
萊拉聽過類似的脆響,是一頭餓極了的野豬吃小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