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虞霆看看冰箱,看看一塵不染的竈台,又看看那雙新買的拖鞋。
穆朗好像把自己當成了這裡的男主人。
真的一點也不見外。
洛虞霆打開手機,開始看招聘網站——果然如穆朗所說,夏杭區有幾個少兒散打興趣班在招聘教練。
他這才想到,自己沒有簡曆。
那東西應該怎麼做?
……
鐘奚林從酒櫃拿出紅酒和酒杯,慢條斯理地倒酒。
trip-hop樂曲緩慢而輕松,唱片機上落了一層月光。柳粵從露台走進來,陽台門一開一關,帶進了些許晚風。
“醫生,”柳粵接過酒杯,撒嬌道:“我要喝白蘭地。”
“啊…可是家裡沒有了,今天就先喝幹紅?”
“也行。”柳粵狡黠一笑,“但我要懲罰你。”
“對不起,我有點繃不住想笑怎麼辦?”鐘奚林側頭,柳粵的發梢拂過她的臉頰,柳粵覺得自己已經醉了,難得有兩天假期,她晝夜不停地趕回家,看見鐘奚林的那一刻,路上的奔波勞累已經煙消雲散了。
二人笑鬧着把紅酒灑了一身,但鐘奚林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别管。”
鈴聲響個不停,柳粵低聲埋怨了句掃興,把頭埋進鐘奚林懷裡,聽她接電話。
“喂,鐘姐……”洛庾霆說每個字都帶着窩囊勁。
“怎麼了?”
“對不起,鐘姐,這個時間給你打電話不會打擾你吧?”
柳粵的口型:“非常打擾。”
鐘奚林摸了摸柳粵的頭,溫聲和洛庾霆說:“你是不是情緒不太對?聽起來格外疲憊。”
洛庾霆在電話這邊扭扭捏捏地開口:“鐘姐,我有個問題——和認識不久的朋友應該怎樣相處?”
“這要看你的自身想法,通常來說,對普通的朋友關系需要用真誠和尊重來維護,你需要把控恰當的距離感,學會傾聽,根據你們之間的共同話題來發展友情。”
洛庾霆想了想,真誠和尊重他都懂,但是距離感…對穆朗那個捉摸不透的人,到底要離得多遠才算恰當?
“那,如果他偶爾願意和我離得比較近,但是有時候又把我推得遠遠的,這算什麼?”
鐘奚林捕捉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她可能還不習慣和你相處,她有表現出厭惡和你交流嗎?”
“沒有。反而對我還挺好的,而且說不上他是冷淡還是悶騷,總之時而話多,時而像啞巴。”
“你認為她對你的好,體現在什麼方面呢?”
洛庾霆沉默了一會,思考着要不要說出穆朗的名字。鐘醫生會明白嗎?
他最終忍住了——
“我不知道,總之我現在每一秒都在想他,就連閉上眼睛也能看見他。”
“她……”鐘奚林輕笑,頗為認真地說:“你對她是什麼感覺?”
洛庾霆模棱兩可地含混答道:“我一開始以為自己喜歡他,但現在想想,應該是因為他長得符合我審美,所以我被他的外形吸引了而已,如果硬要用什麼詞總結我現在的感覺……好像變成了類似于……怎麼說呢?依賴和好奇?這正常嗎?”
感情這東西就是很奇妙,喜歡是單純的荷爾蒙作用,也會讓人變得對自己陌生,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當喜歡一個人時,會在迷霧環繞的森林裡暈頭轉向,一直暈眩、暈眩,直到一切變得清晰明朗,喜歡就變成了愛。
“洛庾霆,你對十歲之前的事情還有印象嗎?你的父母是如何對待你的,你還記得嗎?”
“……記不太清了。”洛庾霆甚至連回想起爸媽的長相都很困難。
鐘奚林:“其實…洛庾霆,接下來的話或許會有點殘忍。”
“沒事的,鐘姐,你說吧。”
“你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愛,所以你不知道怎樣愛别人,也沒辦法明白被愛的感覺。”
“……”洛庾霆沉默了。
“每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不同,你有必要先看清自己的心意,然後才能更順暢地和她溝通……”
洛庾霆茫然地說了句謝謝,挂了電話。不是他對國内的心理醫生有偏見,隻能說以他的經濟能力,也就隻能找鐘醫生扯皮了。
鐘奚林是他看過的心理醫生裡最滿意的,雖然和其他人一樣秉持“耐心聆聽”原則,但至少還能提出建議。
别管建議有沒有用,反正是提了。
“真殘忍。”柳粵說着,把鐘奚林的手機拿過來靜音。
鐘奚林搖搖頭:“正常人會在十幾歲情窦初開的時候慢慢明白這些,但我接診過的病人裡,有一大半都因為情感認知障礙而沒法做到,想來想去把自己拖成重度抑郁,然後隻能住院治療,用鎮靜藥物麻痹自己。有時候正常人享受的快樂,對于有心理疾病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奢望。”
……
洛庾霆憂愁地看着天花闆,房間裡安靜地能聽到鄰居開門的聲音。他回想着鐘醫生的話——很久沒體會過愛,所以已經不懂愛。
非常準确的形容。
在遇到穆朗之前,他隻會注意到一種人——誇他帥、說喜歡他的人。
他甚至不能想清楚自己對穆朗到底懷有怎樣的心理。事實就是——他被那張臉吸引,一步步接近,一點點淪陷。如果真有一天忍不住想和穆朗坦白心意,應該怎麼說呢?
穆朗,我覺得你很帥,我想睡你。
這樣說一定會被當作變态吧。
穆朗如果知道自己對他有那樣下流的想法,會怎麼想?
還有張萬金,張萬金會怎麼看待穆朗?一定會大肆造謠,讓穆朗在整個朱江市擡不起頭。
他把碗筷洗幹淨,然後靜靜站在水池前。
會不會穆朗也有一點點喜歡他呢?
洛庾霆一想到這,馬上扇了自己一巴掌,還沒睡就做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