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庾霆有些失落,又聽穆朗笑道:“襯衫配睡褲,這是什麼潮流穿搭?”
“嗐……”洛庾霆這才注意到自己還穿着這一身,頗不自在,便解了兩顆扣子,說:“本來在面試,估計也黃了。”
穆朗卻還是輕輕笑着,一邊擦手,一邊毫無波瀾道:“什麼工作?”
洛庾霆和穆朗說了,穆朗略一沉思,說:“少年宮教師助理,這崗位有點偏行政,以後轉正式編的時候會有很嚴苛的考試,你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歡做行政崗位的。”
“不太懂,反正黃就黃吧,我還有别的面試。”
“還有什麼?”穆朗已經麻利地坐在了床上,他上午九點下車,處理了點事之後,中午十二點半才回到家,吃了口飯就趕過來,真把他累到了。
洛庾霆拿出手機看備忘錄:“呃…一會五點和啟航少年散打班面試。啧啧,萬事開頭難,我這開頭都沒開好,估計一會的面試也就那樣。”
“怎麼先打退堂鼓?”穆朗盯着地面,好像看一眼洛庾霆會瞎似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洛庾霆以為穆朗在因為他打斷了那個未知的“約定”而不高興——盡管從張萬金的反應來看,那個“約定”肯定不是什麼和平條約。他有些難為情,又有些為自己委屈:“唉,如果張萬金說我表妹上學錢不夠的話,我一定會把僅剩的所有錢給他。”
“如果他知道撒這個謊能拿到錢的話,一定會說的。”
“沒錯。但…就算他撒謊我也認,我表妹今年是上高中的年紀,以後可以考個心儀的大學,做真心喜歡的工作…真好。”
穆朗沒有立刻接話,不知在想什麼,有些許動容,過了好一會才說:“為什麼?”
“什麼?”
“他們對你很不好,為什麼還要為他們着想?”穆朗的語氣有幾分執着和不解。
洛庾霆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我就是不由自主地會和别人共情。就比如我看到你的時候,我也……”說到這,洛庾霆的聲音才慢慢降下來,心虛地停了話茬。
“你也怎樣?”穆朗終于又肯看他了,疑惑問道:“盡管你也對我有過很多種猜想,但你不太了解我,所以不敢說,是不是?”
洛庾霆乖巧地點點頭。
“簡單,那就别再想了。我這人沒什麼好分析的。”穆朗平靜地說着,看洛庾霆覺得他的這份平靜下,隐藏着驚濤駭浪般的情緒。
洛庾霆有點不甘心:“可是……”
“可是什麼?”
洛庾霆頭皮發麻,終于鼓足勇氣問:“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穆朗依舊平靜道:“我說過,因為你很好。”
穆朗越是面無表情,洛庾霆就越是覺得他有什麼澎湃的情緒被壓抑在心底,在他眼裡,穆朗像一株危險的玫瑰,渾身是刺,布滿荊棘,卻也在高傲地期待着有人發現他的鮮豔熱烈。
“僅僅是這樣嗎?”洛庾霆看着他,兩個人目光交錯對峙。
穆朗先敗下陣來,錯開了眼神:“沒錯,不然呢?你真的不用總是想着我幫過你什麼忙,我隻是在傳遞正能量罷了。你一會要面試,我陪你吧。”穆朗說。
洛庾霆機械性地點頭,腦袋裡還在消化今天接受的信息。但到目前為止,他的大腦已經因為這個“陪”字要熱暈了。
“陪”是個很暧昧、很溫暖的字。
或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雖然洛庾霆的文學水平止步于小學三年級,但最近的他格外熱衷于摳字眼。
從前有人和他說過陪伴嗎?
爸媽一定說過,但可惜的是,他活到這麼大,沒有爸媽的歲月已經多過有爸媽陪伴了。
張萬金沒說過“我陪你吃飯”,而是“愛吃不吃,不吃餓着”。
陪伴是一種平等的、細膩的,願意犧牲自己的時間付出的情感,當一個人選擇陪伴時,就意味着他把生命的某一段獻給了被陪伴的人,兩個人的生命在這一區間重合、黏連,任憑此後如何糾纏、分離,都無法改變。
洛庾霆有點喘不上氣,手也微微發抖。
“你怎麼了?”穆朗立刻注意到了,便把窗戶開得更大,又趕緊把洛庾霆扶到床上,“你沒事吧?洛庾霆,你可别吓我。”
“……”洛庾霆也說不上自己是怎麼了,深呼吸幾次後緩過來,道:“我沒事……哎呀!”
“?”
“我突然想起來,鐘姐給我寄了同城包裹,我還沒取。本來應該送到門口的,快遞員找不到地方,就放驿站了。”
穆朗這才松懈,順勢坐在一邊,掀過毛毯輕輕蓋在他腿上:“你的腿最好注意保暖,今天在門口站久了痛吧?那是着涼了,現在正是恢複期,千萬要好好注意,不然會留下後遺症。”
“我天,這毯子一蓋,看起來像我癱了似的。”洛庾霆欲哭無淚,又被打了一下,穆朗邊輕打邊說:“要避谶。”
“聽不懂。”
“……就是說話忌諱點,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你真沒事?”
“沒事!我就是在家裡悶的,那也沒辦法啊,我這樣肯定下不了樓梯。”洛庾霆歎了口氣:“幾點了?你幫我把桌子往這邊拽拽呗,一會面試用桌子。”
穆朗看了一眼手表:“還沒到四點,你先休息會吧,我去給你拿快遞。”
哇哦,穆朗還會取快遞嗎?洛庾霆想了想,穆朗還會用電腦打車呢,網購肯定也不在話下。
“诶呦我…太感謝了。應該不沉,是鐘姐給我開的鹽酸曲锉酮,你要是找不到驿站的話随便逮個人一問就知道,我們這兒隻有那一個驿站。”
“你給我指路吧。”穆朗用手機給他打電話,然後按了洛虞霆手機上的接聽鍵遞給他:“别挂。”
穆朗換鞋出門了——别說驿站,這小區他都能閉着眼睛走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