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鐘，我還沒有睡着。安醫生不在，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腦子裡全是範思穎的模樣，他的話一遍遍在我心上流淌。他始終都是一聲不響，不告訴我一個字。在不怎麼安靜的走廊上，我們站了兩節晚自習。

我掩飾不住地心疼，我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知道他不快樂。我見過他的高興，見過他的喜悅。他好不好我能看得出來。

要是範思穎有手機就好了，我還可以給他打打電話，發發消息。在深夜裡，他說不定會告訴我一切。哪怕什麼都不說，就這樣打着也好。聽到他勻淺的呼吸，我也心滿意足了。

明明一個月前還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他會笑着送我書簽，和我說浪漫的彩車，幸運的夏季。而現在隻有沉默，無盡的沉默。不僅是他透不過氣，我也透不過氣。

我劃拉着手機，将消息定在了安醫生的聊天界面上。

我不知道該怎麼排遣這巨大的無助感，範思穎身上的點點痕迹通通呈現在我的眼前。

喜歡一個人才會跟他上—／床嗎？我發給安醫生。

這樣直白的話語，我是第一次跟安醫生說。想來是不太妥帖的，一會兒我又删掉了。

令我意外的是安醫生看見了，他給我回了電話。我又有點茫然了，不知道他會跟我說什麼。

“束束？”深夜裡安醫生的話語像綿柔的清水，滌蕩着我的心靈。隻要他一開口，隻要他一喊我，我的心就跟着鎮定。他是我的藥，是我的鎮定劑。

我輕輕應了一聲，不再說什麼。

“束束，今天怎麼還沒睡？我一不在，你就不老實。”

這雖然不是一句埋怨的話，但放在此刻，我聽了就想哭。我心裡那團亂糟糟的事，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就像堵在了我心坎上，出不動氣。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又重複了剛才那句不合時宜的話：“哥，喜歡一個人才會那樣做嗎？”

安醫生遲疑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與我這個未成年人讨論這件事不太好，還是由于我倆之間的關系，他不好開口。

“愛與性确實相互伴存的，喜歡一個人會觸發想占有他的念頭，這是人之常情。但更為珍貴的一點是，在欲望面前，學會克制。如果兩情相悅，便沒什麼好說的。但如果對方不願意，我們要确保自己的行為不傷害到對方。任何關系的開始都是尊重，不是嗎？”

在範思穎這裡，安醫生說的法則并不适用。我不覺得他和那個人是兩情相悅，但他們還是做了。這是折磨，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對欲望的放縱，堕落與沉淪。

幸運的不是他，是我，他不能像我一樣遇到一個安醫生。我想拉着他一起走，可他不願意。

“沒有克制的，大概很多吧。”我在替範思穎找借口，為他開脫。我想證明這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一種舉重若輕的行為而已，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安醫生回應我，“确實，無論是追求刺激也好，還是多巴胺盛産，總會有沖動的事情發生。清醒或者是不清醒，承擔後果的還是行為發出者。”

安醫生說的沒錯，這痛在範思穎身上，不在我身上。我想替他疼，都沒有法兒。

“嗯，哥，你休息吧。”

那條沒來由的消息，安醫生竟看見了。我就說我是幸運的孩子吧，淩晨三點，有人數我的消息。

“束束？”我正要挂斷，安醫生叫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