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越來越快了算嗎?
他苦笑一聲,去藥館配了份藥膳。
路上有些人會同他打招呼,他都笑着一一回應了。久了他覺得笑肌有些酸,就像瓷器藥裂開一道紋。
其實很多痛苦來自于不認可自己。慕溪雲趁着午休,在人少的拐角的樹下靜坐。
明明這些都是自己選的,可又當又立,而痛苦。明明可以請辭,是自己非要待下來的,現在卻在抱怨。
大不了不幹…可不幹他又能做什麼。他讨厭現在的很多事很多東西,可又無談改變,曾期待自己做到某個位置就改變一些的雄心壯志,也在看到許多皇宮中被人默許,無法撼動的規則後變得心灰意冷。
卡在原地不上不下,雖說看起來好像很積極向上,可他總感覺自己每天都很累,都很疲憊孤獨…
是因為沒交到朋友嗎,所以不上不下。
他看着面前的大樹。
可是,沒有志同道合的,沒有想讓他深交的,沒有讓他感興趣的。而如果不能和讓自己感到舒服的人在一起,那樣交到的朋友,也像在工作,也很累。
歎了口氣,他緩慢的起身,行屍走肉一樣走回屋子弄好藥膳,感覺健康度又回來些許。
但藥膳的味道,一言難盡啊……
*
下午要帶人例行巡查書院,慕溪雲換了身衣服,拿了把扇子來到院門口。
扇了半路,進門再扇就沒禮貌了,他把扇子遞給旁邊的同事,随後帶着兩個新人,走上前跟護衛打好招呼,推門走進書院。
今天是珠算先生霍紫雲的課,這位先生不好相處,帶的課也難,所以今天來的學子很全。看着這一個個坐着的,雖說自己在檢查他們,但大多數幾句話都能讓自己些人的達官貴人,慕溪雲挺直身體,這也不是個好差,至少對他這種沒背景的,不算好差事。
前期的巡查還算順利,或者說别人根本沒把自己當事兒。本來也就像個面上活,某種程度他們檢查也像越俎代庖了。
就當巡查即将結束之時,前方的一個紮着高辮子,異域長相,高挺鼻梁的男生突然站了起來,看着他冷哼一聲,道:“昨天就是你記了我不在?”
來了。最不想遇到的意外情況。
慕溪雲歎了口氣,找茬嗎…這辮子這長相,是波斯還是什麼國家的王子來做交換生?官話還挺标準…惹不起啊,昨天是排班誰巡查的…好像是個新人,唔…
他微笑着說:“昨天排班是别人,但我是負責人,也可以和我說。在巡查期間不在是要記缺課的,這是禮部的規矩,學子。”
态度要好…然後要提自己所屬部門,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和人攀談,因為我算個什麼東西。
那異域學子聽完這話怒了,指着他說:“規矩……規矩就可以是非颠倒不分嗎!那時我隻是恰好出去放放風,怎麼可以憑借一時不在就否定我一下午的努力。”
是非颠倒黑白不分?
慕溪雲有些想笑,繼續恭敬道:“巡查的時間是一堂整課,學子。”
異域學子上前要拿拳頭砸他,慕溪雲做好了挨揍的準備,就見學子被人拉開了。指着他,臉紅脖子粗的吼道:“你懷疑我!”
慕溪雲直視着他:“學堂要地,不可大聲喧嘩,耽誤别的學子學習。若有疑問,不如同我借一步說話。”
那學子撇過臉:“我偏要讓大家聽我理論理論誰有理…你知道缺曠對我的影響有多大嗎?”
珠算先生找在聽到争論時走過來了,此時皺着眉,因為課堂被打亂心情不好,看着油鹽不進的慕溪雲和異域學子,嚴肅的說:“請你們幾位都出去。”
慕溪雲:“…”
我也出去?
他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啞,但穩重的說:“禮部的巡查是規矩,要記錄。我可以同學子出去溝通,但這兩位要繼續留在這裡巡查…”
珠算先生秦紫雲冷笑一聲,道:“擾亂課堂也是規矩嗎?禮部講的禮就是這樣,孔先師怕是都不同意。”
護學生,還是護權威?反正不向着自己是了
慕溪雲公瑾道:“特殊情況,向您道歉…也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們工作。”
秦子雲橫眉看他:“那種記錄的東西,随便寫寫不就好了…”
慕溪雲皺了皺眉,果然退讓也不能讓挑事的人善罷甘休,随便寫寫到時候一查又要被批,搞不好就要丢官職。他歎了口氣,溫和道了一聲:“那今天便遵從您的意志。”
随後在諸位學子看熱鬧的目光中,示意異域學子跟他出去。
雖然已經沒氣勢了,但不能灰溜溜的出去,這樣下次出去更會被刁難,他不想借人立威,但需要保全做事體面,也為了其他同事能做事方便。
率先走到門口,那位學子卻并沒出來,坐在原地看着他,冷冷的不說話。
又要看臉色嗎…
異域學子在原地晃着身體,提起一個嘴角,笑着說:“現在是上課時間,你想耽誤我學珠算嗎。”
慕溪雲攥了攥手指,溫和道:“自是不敢。學子讀書最重要,自己心中有尺度就可以了。我隻是查你是否缺曠,既在,我的目的也到了。不願借一步說話當然可以。”
憋氣。
并沒有多風光,屋裡他看到那名學子挑了挑眉,但又一副沒聽見自己說話的模樣看着書搖頭晃腦。
他閉了閉眼,示意兩名手下跟自己一起離開,走出了書院。
秦子雲旁邊的學院管事見他臉色不是很好,上來笑呵呵的安慰道:“那是波斯的王子,平常貪玩點…來這也就是了解一下楓陽衛的風土文化,半年後就回去了,慕大人别放在心上。”
被叫了大人啊…慕溪雲撐起一個笑,心中卻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他應和道:“我明白了,多謝管事。”
走回門口,同期的人看他沒什麼表情,又提前出來了,自是明白遇見什麼事兒了。拿扇子那個有些幸災樂禍的遞給他,感歎了一句:“今天天真熱啊…慕外郎臉都是紅的。”
慕溪雲别過頭,覺得自己心裡岌岌可危的平等觀念,也要在此刻破碎了。他很想罵人,可又覺得把自己的情緒發給别人很無能。
罵了又會說苛待下屬,呵…
*
我隻是一個中間偏下的打工人,為什麼處處針對我呢,難道隻有在上一層,上一層才會好嗎?不,其他外郎風光的很。
難道是自己堅守的原則,認為君子的原則,最後卻反過來刺自己一劍嗎。
他走回禮部公署,他的直系上司郎中姜子渝正在上面吃冰,看他提前回來了,擡眼問他怎麼了。
招呼他坐下,姜子渝旁邊是同為外郎,負責别的事項,和他不對付的王禮正。看他表情不好,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往這瞧。
好生氣啊。
更多的是好累,慕溪雲平複思緒,同姜子渝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姜子渝聽完後哦了一聲,看着他有些不悅的說:“你丢了禮部的面子。”
慕溪雲啞然,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發展,他在心中想,那我該怎麼做呢。
姜子渝見他低垂着眉眼,打了一巴掌又給一顆棗一樣說:“下回要找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行了,别哭喪着個臉了,既提前回來了下去吃飯吧,瘦成這樣,顯得我們禮部苛責你一樣。”
慕溪雲:“是。”
随後快步離開公署,去藥房開了份平複心緒的藥膳。
要更好的解決方法,彰顯權威又不給解決方法。讓最沒權勢的人坐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慕溪雲笑了笑,無奈的笑了笑,卻感覺心中的口裂的更嚴重了。他看着高高的日頭,想到:再壓抑下去,我可能會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