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都”以及他中午說得“每天”,讓韶真莫名有種一個月的有效時間仿佛被無限延長的感覺。
韶真接過袋子,低頭看了下,有藍莓慕斯、半熟芝士和曲奇餅。她眨眨眼,默默感慨哥哥公司的下午茶規格也太高了,而且從下午到他下班回家的這段時間,甜品居然都還像剛做好那樣新鮮。
“謝謝哥哥,我很喜歡。”韶真頓了下,又說:“不過不用每天都帶,我怕會長胖。”
這是實話,她不愛運動,又愛吃零食。不隻是回了江城之後,以前在京州上大學也是,隻有假期回周家會節制一點。
可能是主食吃得不多,又或許體質不易胖,這種亂七八糟的飲食習慣下,她體重竟然還一直維持在九十五斤左右,對于她的身高來說很勻稱。
但如果再每天吃甜食的話,很難保證不發胖。
她想了想,伸出一個手指:“一周一次就好。”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周以慎挂外套的動作停住,斜挑着眼看她,眸底閃過一絲微妙。
韶真以為他是覺得她不識好歹,思慮片刻,她又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那……一周兩次?”
周以慎沒說話,又或者說,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韶真仍沒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她自顧自地繼續說:“不能再多了,要有點節制……”
她話還沒說完,周以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忍無可忍般輕“咳”一聲,打斷了她。
直到此時,韶真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
“……”
她整個人僵住,連呼吸都停滞,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臉頰連同脖頸的皮膚都在微微發燙。
好在,周以慎妥帖的照顧了她的面子。
他偏過頭沒有看她,在挂完外套後徑直走向卧室,“我先去換身衣服。”
他的身影沒入主卧,約莫兩秒,又折回将卧室門帶上,關門的聲響不輕不重。
“……”
韶真手掌心攥得死緊,步伐僵硬地去洗了把臉。呼吸依舊有些紊亂,她努力平複着,擡頭面無表情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死嘴,正事一句話沒說,淨說些讓人丢臉的話。
她搓了搓臉頰,過了幾秒,仿佛下定決心般,轉身走出衛生間。
周以慎也換好了居家服出來。
緩解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揭過不提。
韶真深谙此道,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彎着眼睛,唇角輕輕牽起,露出一個很标準又乖巧的笑容:“哥,有件事情想征求你的意見。”
時至此刻,她才終于說出預想好的第一句話。
“什麼事?”周以慎走向廚房,系圍裙的動作異常熟練。
韶真目光低垂,看着那雙玉質般溫潤的手,指尖繞着兩條帶子慢慢系了個單結。她難以避免的,生出了把這個畫面用文字記錄下來的念頭。
她擡起眼眸,将神思拉回來,然後回答:“我想寫網文,希望哥哥能給我一些意見。”
周以慎靠着島台邊緣,站得不算直,注視着她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挺好的。”
“那……”韶真帶着試探性地接着問,“哥哥會支持我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無比認真。
但周以慎卻窺見,她誠懇的目光中似乎藏着一種不為人知的狡黠,就好像一隻懷揣着算計的小動物。
直覺她所說的支持應該不止表層含義。
可他還是面不改色地溫和一笑:“當然。”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看到妹妹的表情瞬間靈動起來,眼底閃着一層細碎的光,仿佛月亮揉碎在湖水裡。
他知道這種反應,是計劃被實現,又或者說,得逞。但他并不在乎。小動物的算計又能惡劣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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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韶真洗漱過後,隻開了床頭的一盞夜燈。她坐在床上,後背靠了兩個枕頭,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光漂浮閃爍。
有原型的小說往往是現實故事再加上藝術創作。
在敲下文字之前,她陷入了回憶,像是一點一點撥開褪色的舊照片。
那一年她十七歲,母親再婚嫁給了京圈富豪,她帶着行李與母親一同北上,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周以慎。
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俊朗而又溫和。
有生之年她第一次聽到有人會将“妹妹”兩個音節,說得如此動聽。
在她的刻闆印象中,大多數重組家庭的孩子要麼彼此冷漠,要麼抱有敵意,很少會有和諧相處的,即使有,大概也隻是在長輩面前裝模作樣。
但周以慎都不是,他的善意散發得如此自然而然。
她從來沒有過哥哥。
也是第一次,覺得有個哥哥似乎是件挺不錯的事。
來到周家的第三天晚上,韶真失眠了。
她打開房間的窗,夏夜的晚風撲了進來,帶着院子裡的花香與蟬鳴。她細條條的手臂搭在窗台上,一低頭,看到花園裡藤蔓纏繞的秋千。
一個念頭悄然萌生。
她趿拉着拖鞋小心翼翼地下樓,不敢發出聲響。
風掀起她純白睡裙的一角,她坐在秋千上,小腿一下一下地晃蕩,沉浸在此刻的甯靜中,甚至沒有發覺何時有人靠近。
直到那人出聲,嗓音低低地詢問她:“睡不着嗎?”
她心跳突得一下,看清楚來人後,才輕而又輕地點了點頭。
“那哥哥陪你聊會天。”周以慎站在秋千一側,稍稍推了下秋千的繩索。
晃動的幅度并不大,韶真仰頭注視着他,問出心中疑惑:“哥哥,你為什麼這麼……”
停頓半天,她想不出形容詞,隻能幹巴巴接了一個字“好”。
“因為,我一直都很想有一個妹妹。”
周以慎看着她笑眼彎彎,很亮,浸着一層月光,又或許,他的眼睛就是月亮本身。
她看得呆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于是又問她:“高三了,想好考哪所大學了嗎?”
韶真回過神,答道:“還沒有。”
周以慎半眯起眼,唇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擴大,問她:“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英國留學?”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他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這是她從未考慮過的,她不想離開母親遠渡重洋。
韶真慌張地站起身,磕磕巴巴:“哥哥,我……困了,我先……回去睡覺了。”
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後,身後的人站在原地凝望着她的身影消匿在門後,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