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機拍照,陰陽怪氣的說:“下回她來接着坐。”
離蘇家家族聚會的日子越來越近,劇場裡的林景明顯得愈發暴躁起來。
夏知棠仿佛看到一頭巨獸,在追着林景明撕咬。
她想起跟亡夫一起看電視劇時,他吐槽裡面的男主角:“既要又要,用老婆的家世背景爬到高位後,又想要溫柔單純的解語花。人性的劣根不過如此。”
夏知棠站在酒店的窗前,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用指尖在泛着霧氣的玻璃窗上花了一朵花。
當尹甜的高跟鞋又卡在軌道縫裡時,林景明摔了通告單。
“哭什麼哭!換雙鞋都不會?”
夏知棠彎腰拔出高跟鞋:“軌道間距調寬五厘米。”她沖燈光師比手勢,“打側逆光,鞋跟反光能遮住裂縫。”
“遮遮遮!就知道糊弄!”林景明踹翻折疊椅,“我要的是完美鏡頭!”
場務哆嗦着遞上冰咖啡,林景明揮手打翻:“三十八度天拍冬戲,服化道都在夢遊嗎?”
“把制冰機搬來,改拍男主中暑幻覺。”夏知棠神色不變的提議道,“這樣既不用換景,又能省兩車冰塊。”
林景明扯松領帶:“服裝組!把大衣換成薄紗!”
“改成中暑戲的話。”夏知棠翻出備用劇本,“尹甜這段喂水戲可以删掉,省半小時。”
場務突然喊:“制冰機插頭不夠長!”
“用燈光組的延長線。”夏知棠踢開纏在一起的電纜,“把水族箱的制冷器先拆過來。”
林景明抓起礦泉水澆臉:“拍不完都别吃飯!”
“已經訂了綠豆湯。”夏知棠接過場務手裡的幹毛巾遞了過去,“您擦把臉,改完的戲現在能看回放。”
尹甜縮在角落補妝,睫毛膏混着淚水暈花了臉。夏知棠扔瓶冰水過去:“冰敷眼睛,等會兒拍你遞手絹的近景。”
林景明突然踹了腳器材箱:“通告單重排!”
“改好了。”夏知棠亮出手機,“群演提前兩小時收工,省下的錢夠租夜間空調車。”
夏知棠的仿佛放風筝的人,在林景明情緒快要失控的時候平平靜靜的控場解決問題,溫柔的将他拉回來。
當橘紅的夕陽把器材箱影子拉長時,林景明癱在導演椅上感慨:“當年那個摔剪輯盤的丫頭……”
“現在學會省預算了。”夏知棠擰開藿香正氣水遞過去,“喝不喝?”
林景明皺了一天的眉終于舒展了開來,他伸手緩緩的接過瓶子,溫熱的指尖擦着夏知棠的手背,帶着無限的眷戀。
林景明仰頭灌完藥水,苦得皺起臉:“明天七點…… ”
“通告發群裡了。明天有雷陣雨,改拍車内戲。”
林景明将喝完的空瓶遞給夏知棠:“幫我扔一下。”
夏知棠神色不變的接了過來,林景明神色輕松的站起來,插着褲兜走向停車場。
夏知棠看着林景明的背影在内心自嘲道:當初那個會因林景明叫她幫忙簽收快遞、幫忙拿外賣而炸毛的年輕人,現在已經學會隐忍。
夏知棠剛刷開酒店的門程述白的電話就進來了。她把手機夾在肩頭,騰出插上酒店房卡。
“老林今天發了幾次火?”程述白的聲音混着電流聲。
“三次。”她抖開通告單,“一次因為咖啡太燙,兩次因為尹甜鞋跟卡住。“
程述白那頭傳來鋼琴聲:“蘇雯下午給我發消息,問劇組有沒有年輕女演員常去老林房間。”
“場務每天送夜宵都兩人份。”夏知棠一邊用紅筆圈改戲份,一邊回答,“上周搬來三箱礦泉水,林導隻喝某個牌子。”
“他怕人下毒?”程述白輕笑,“當年蘇雯在他保溫杯裡放過瀉藥。”
“下藥?”
“劇組合照他摟了女演員的肩膀。”
夏知棠踢開行李箱拿充電器:“明天拍雨戲要超支,批不批?”
“拿老林的雪茄錢補。”程述白突然提高聲音,“彤彤别碰插頭!”
電話那頭響起孩童嬉鬧聲,“先這樣,改天帶你看新辦公室。”
挂斷後,夏知棠掀開行李箱夾層,黑色筆記本躺在幾件舊T恤下。
夏知棠坐在桌前,拿起簽字筆寫道:「疑似私生女,已退,有關系網還在,控制欲強」
窗外的霓虹燈把字迹染成紫色,夏知棠想了想,又添上新的一行:「解語花,疑心病」。
在樓下的嬉笑聲中,夏知棠慢慢的添了最後一個詞:「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