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轉移到了男老師宿舍,馮主任翻開墨綠色皮質封的本子,夏知棠見過這是他慣常拿來做記錄的。
馮主任皺着眉看開最底下那一欄:“學校的資金現在僅剩幾萬,還有十來天就要發老師的工資、津貼,學校的水電開支月底也要備着。教資、紙、筆七零八落的東西也是錢。”
“這些錢夠花多久?”林景明的問題有些犀利。
馮主任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目前沒有需要立即付款的項目,還能支持一些日子。”
林景明跟夏知棠都聽懂他的言外之意,要是遇上需要立即付款的項目,這幾萬塊夠不夠還不好說。
“你們的收入來源方便透露一下嗎?”林景明運營過公司,他知道錢花起來有多快,企業需要靠着源源不斷的新項目來維持着運營與現金流。那王校長的學校呢?
“市裡、縣裡撥了一部分專項扶持資金,其餘的靠王校長找愛心企業去拉贊助。”
由于總有各種意外的不得不給的支出,王校長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拉一波贊助。
林景明又就資金來源提了幾個問題,馮主任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兩人都談話。
“什麼?好,我立刻來。”馮主任急忙站起來略帶歉意的看向林景明,“王校長喝醉了,我下去接一下。”
林景明立馬指揮着拍攝團隊跟了下去,隻見一台男士摩托車上,王校長的好友坐在前面開,王校長趴在她後背上,唯一的男老師向老師在後面尴尬的扶着王校長。
“哎呦,怎麼喝的這麼醉。”馮主把自己的本子勉強塞到褲兜裡,急急忙忙上前幫忙扶着王校長。
“嗐别提了,那幫狗崽子一直吊着她給贊助,非要逼她喝!”王校長的好友氣呼呼的講了一下王校長被灌酒的經過。
“那贊助拉到了嗎?”馮主任蹲在地上讓向老師幫忙把王校長扶到他背上。
“屁,喝到最後都每個準信!”王校長的好友張女士被氣的罵了一路。
王校長打了個酒嗝,嘴裡還嘟囔着:“我明兒去他們公司催!”
“你去了多少回了?有用嗎?”張女士提到這事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每回都跟你說董事長沒回來,打電話也是轉接秘書!”
“他們答應了。”王校長眯着眼睛,嘴裡嘟嘟囔囔着,“明明答應了啊。”
“商人的嘴,騙人的鬼!”張女士氣的用手在隔壁直扇風。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王校長在馮主任的背上小聲說着,“要試試,要試試……”
攝像機下,慣常入傲雪中紅梅般挺立的王校長此刻卻有種花枝飄零的破碎感。
夏知棠從拍攝出來就一直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撥一筆錢到學校賬戶。
但是她卻記起來西藏之行裡,與林景明的談話。
她在這個時刻進行幹預是否合适呢?雖然學校财政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會更有沖突感,但是她卻不忍心自己明明有能力去幫助卻不去做。
林景明過完今天的素材一擡頭,就看到她又蹙起了眉心。
“怎麼了?又在煩惱什麼?”
“哈?”夏知棠慢了半拍才意識到林景明在問她,然而剛剛飄飛的思緒根本沒聽到他再說什麼。
“在為王校長拉不到贊助而苦惱?”林景明抛出自己的猜測。
“你說,我們就這樣看着什麼都不幫?”夏知棠提問的有些小心翼翼的。
“怕我罵你?”林景明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隻覺得有些好笑,他有那麼兇嗎?
“你會說:夏知棠,我們是記錄者。”夏知棠捏着嗓子,裝作一副威嚴的樣子。
林景明覺得手癢癢的,十分想捏捏她的臉:“你說對了,我們是記錄者,所以明天早點起床跟拍王校長的籌款行程。”
夏知棠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頓時笑了:“你不怕别人趕出來?”
“證件拿一下,老程可是給我們辦了一整套證件。”林景明沖夏知棠調皮的眨眨眼。
夏知棠想到證件牌牌上那個醒目的台标,不禁有些樂了:“記錄王校長艱辛讨贊助?”
林景明屈指彈了彈夏知棠腦門:“怎麼說話呢?那叫記錄樂善好施的愛心企業。”
“要是其他企業也上門要求拍攝怎麼辦?”夏知棠不甘示弱的“啪”一聲拍紅了林景明的手背。
“抽出幾分鐘拍一下不誤事情。”林景明誇張的吹了吹“受傷”的手背,“再要求多的抱歉了,台标有拒絕的權利。”
“但是這樣會不會缺乏了點戲劇沖突。”夏知棠最擔心的還是這件事。
“這不是主線不礙事,你認為最大的矛盾點是什麼?”林景明反問夏知棠。
“辛苦在廚房做了一整桌菜卻不能上桌的女性,明明成績優異卻被勸早點嫁人的女孩。”夏知棠跟林景明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山做家訪了,卻總能看到那些相似的事情在不同的村莊、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女性身上發生着。
“最大的閃光點是什麼?”林景明繼續提問。
“她們從未放棄,薪火總在傳遞。”夏知棠腦海裡浮現出蹲在小賣部門口借光讀書的姐妹,堅持到生産的葉老師,在操場上帶着女學生們唱歌的王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