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懷孕了而已，不是生病。”夏知棠還是想跟去拍攝。

“就是因為高考拍攝太累才導緻出血，你先安安穩穩的呆過前期行不行？”林景明看着夏知棠的臉色，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這樣吧，明天我們磨一下文稿大綱，後天我帶隊去拍攝，你留學校咨詢一下王校長的意見。”

夏知棠這才勉強答應了林景明的方案，畢竟文稿是片子的骨架，她也不知道還能在這邊呆多久，還是要把後續的收尾工作盡量推進。

夏知棠跟王校長讨論完工作後，王校長掃了一眼夏知棠的溫水杯提了一嘴：“棠啊，去醫院檢查過了沒？”

夏知棠遲疑了一瞬，聞着王校長身上的藥膏味，點了點頭。

雖然她現在對氣味有些敏感，但是她卻覺得王校長身上的味道十分讓她安心。或許是因為記憶中母親的身上，也是萦繞着這種揮之不散中藥味。

“王校長，您有孩子嗎？”夏知棠忍不住想要詢問這位年過半百的女先生。

王校長推了推眼鏡，望着窗台的綠蘿臉上多了一絲回憶：“曾經懷過，身子弱沒保住。”

她把視線轉到夏知棠身上，拍拍她的手背：“但我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這裡的學生、育幼院的娃娃都是我的孩子。”

“您覺得母親，是怎樣的存在呢？”夏知棠有些迷茫，她對母親這個身份完全沒有概念。

王校長用眼角隐晦的掃視着夏知棠的腹部，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才緩緩回答：“對于我而言，母親不是一個身份的名詞，而是一個進行時的動詞。”

她起身從書架裡抽出一本相冊，裡面是王校長曾經呆過的育幼院照片。

“這裡頭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出生就被遺棄的，血緣或許能賦予他們生命，但我覺得母親卻是在陪伴與引導中的一份責任。”王校長雖然遺憾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上的小孩，但是她卻覺得子自己從另一個層面成為了一名母親。

她又抽出另一本相冊，裡面是曆屆女高畢業生的合照。

“她爸媽一直出去打工，逢年過節都不回來，把娃扔哥哥家養着。她父親家暴，年幼的她時常跟父親對着打。她母親早逝，父親隻想早點把她打發走換彩禮……”合照裡的女學生，基本都沒有正常的家庭關系，母親對于她們來說可能隻是一個朦胧而并不美好的符号。

“但她們在我心裡就是我的孩子，她們需要的是一個把愛傳遞給她們，為她們在現實中點亮希望之光，引領她們活出自己的這麼一個精神上的母親的角色。”王校長的指尖撫過照片上每一個女生的臉龐。

“她們現在都過的很好，這個去了北市，給我發人站在長城上的照片。”

“這個現在成為了一名婦聯的基層公務員，幫助了很多跟她一樣的小女孩。”

“這個現在成為了一名護士，現在供着自己的妹妹讀大學。”

……

王校長的臉上帶着一種母性的光輝，溫暖、柔和卻又充滿了力量感。

“棠啊，母親是什麼？母親就是引領着一個幼小的生命的這麼一個角色，能帶着她感受世界的美好、幫助她飛到更廣闊的天地。”

王校長握住夏知棠的手，輕拍她的手背：“雖然母親這個名詞很偉大很美好，但是我覺得女性是發自内心希望自己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母親，才選擇孕育一名新的生命。”

她看向相冊裡的孩子們：“女性在成為母親之前，首先要成為獨立的自己，這也是我希望我的孩子們所能夠學會的。”

王校長布滿老繭的手輕撫過夏知棠的手背，溫暖而有有力的将母性的力量傳達到她的心間。

“母親是一項艱難而極其漫長的身份，但每個女性都應該擁有選擇是否應該接受這項身份的權力，而不是被裹挾着推着去成為生理意義上的母親。”

“您會擔心自己無法承擔好這個角色嗎？”夏知棠下意識的撫摸着肚子。

“我隻求問心無愧，沒有人是完美的，但我願意去一點一點的學習，去努力做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好就可以了。”

王校長笑着說起第一次照顧育幼院剛出生的小寶寶的場景：“我第一抱小孩比葉老師的丈夫還慌亂，這娃娃帶多了，自然就能學會了。”

她笑着安慰夏知棠：“人啊第一次當母親驚慌害怕都是正常的情緒，但是慢慢的都能學會。”

“您覺得成為母親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

“愛是雙向流動的，越會愛，越能體會到生命的美好。”

夏知棠回憶起母親彌留之際無限眷戀的眼神，忽然覺得人生在世，沒有必要如此畏手畏腳的。

她的人生經曆了很多波折與無奈，但是她從來沒有後悔過成為爸媽的女兒。

或許，小青苗也是如此迫切的希望成為自己的孩子，才這麼努力的在她的肚子裡紮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