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麼,笑說,“娘子聰慧,屏山村的局,程掌櫃确實摻了一腳。”
林知夏:“所以程掌櫃是咱們要找的幕後大佬?”說完自己先搖頭,“他這實力,名不符實。”
宴清眼中笑意加深,執事侏儒突然敲響三聲銅鑼,在下方大聲道:“恭喜貴客拍得蛟龍魂,蛟龍魂既已被貴客銷毀,請貴客交付尾款!”
林知夏心說你這是找死。
晏清帶着她飄然落地:“鬼市的規矩,拍品越殘缺,價碼越公道。”
“這位大人說笑了。”執事侏儒的獨眼詭谲轉動,“西市向來童叟無欺……”
“是嗎?”晏清突然用幽冥火凝出盞青銅燈,燈芯是詭異的幽藍色,隐隐帶着可怖的威壓氣勢。他說,“想好再答。”
整條街倏地死寂。
“大人!”執事侏儒突然撲跪在地,特别識時務,“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也是受程掌櫃哄騙,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小人吧!”
林知夏看向還在那邊撲騰的程掌櫃,剛要說點什麼,程掌櫃突然捂住自己的脖子,雙眼大睜直直倒地。正要細看,眼前突然多了一隻手,她聽到宴清說,“莫被髒東西污了眼。”然後前後不到兩秒鐘,等手拿開,程掌櫃不見了,侏儒也不見了,隻餘下幽冥火如一股小旋風悠閑的繞圈徘徊。
林知夏:“……”
這時,整條街的燈籠突然同時熄滅。
林知夏本能地攥住晏清衣袖,墨玉戒迸出的青光中,她看見無數傩面鬼衆正機械地重複着生前的動作——胡商數着人骨算籌,賣花娘用屍油澆灌牡丹,酒肆老闆娘正将活人心髒封入酒壇。
“閉眼。”晏清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眼睑,“我們要回去了。”
陰風卷着紙灰撲面而來,林知夏聽見此起彼伏的鎖鍊拖曳聲。等她再睜眼時,已經回到家中放置銅鏡的廂房,案頭銅爐香煙袅袅,仿佛方才種種皆是幻夢。
“這到底——”
“赝品總要現原形。”晏清将從她體内飛出重新幻化的龍骨簪插·入她的發髻,“就像這陰眼局——娘子可要記牢了,鬼市裡最真的東西,往往瞧着最假。”
林知夏還是沒明白,“所以……?”
“所以,都是假的。”晏清幫她解開蹀躞帶的金鈴,笑說,“方才咱們進的,是陰陽鏡中的‘陰鏡’,并非真正西市。真正的拍賣會……”他指尖輕點銅鏡邊緣,水銀霧霭中浮現出一間雅緻的茶室,“在這裡。”
林知夏看着鏡中茶案上擺放的燙金請柬,突然意識到什麼:“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程掌櫃和蛟龍也都是假的?!”
宴清:“地方是假的,事是真的。”
林知夏:“我捋一捋啊,咱們先是接到了拍賣會的邀請函,這個邀請函是真的嗎?”
宴清颔首:“真的。”
林知夏:“邀請函是真的,拍賣會也是真的,但是咱們去的地方出了問題,也就是說咱們被人擺了一道,那個程掌櫃是給咱們下套的人嗎?”
宴清目露不屑,“他可沒那本事。”
林知夏大眼睛忽閃忽閃,“你知道是誰?”
宴清頭搖得很幹脆,“我若知道,怎會輕易帶你離開!”
林知夏單手托腮,“那條蛟龍和那個前朝太子是真的嗎?”
宴清:“自然是真。隻是咱們看到的蛟龍魂體并非真的魂體,是被人煉制盛裝龍氣的容器罷了。那蛟魂體内封有幾絲龍氣,真真假假,娘子雖有陰陽眼卻也看走了眼。”
林知夏:“難怪剛才程掌櫃那麼激動,原來真有龍氣啊。”
宴清目露不屑,“吾之幽冥火可燒盡世間萬物,區區龍氣——”
林知夏:“燒掉了?”
宴清看她一眼,“自然收為己用。”
林知夏:“……”
“蛟龍雙眼流血淚是假的?”
宴清捏捏她的耳垂,“在酒肆時為夫可就提醒過你,鬼迷心竅。”
林知夏:“……”
她還是想不通,“他們圖什麼啊?你那麼厲害,招惹你就是明晃晃送死,有意義嗎?而且漏洞百出,邏輯混亂,是個正常人都會懷疑的吧?”
宴清将她攬在身前,聲音難得柔和如斯,“為夫說了,程掌櫃死期将至,即使明知無望,也想博一博。人之将死,不為己,難道還要繼續聽從安排不成?”
林知夏恍然,“程掌櫃為了自己背刺了他身後的人,所以這一場大戲才顯得虎頭蛇尾漏洞百出,”想到在酒肆時簡短的對話,“他是故意漏出破綻賣你人情,想要跟你直接交易!”
宴清颔首,“龍氣續命,若直接灌入,如牛嚼牡丹,延壽最多不超五載,我若助他,一縷龍氣,延壽二十年起。”
一縷龍氣延壽是普通方法的四倍,那這差距确實值得冒險。
林知夏不解,“那你怎麼還殺了他?”
宴清撫上她腕間龍骨镯,“他觊觎你的東西,我自然留不得他。”
林知夏也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突然感覺自己好矜貴。
宴清:“那程掌櫃狡詐,賣我人情,還讓蛟魂在你跟前賣慘,現出幻象,又流出血淚,若你心軟,用此物救下蛟龍魂,也算是博赢了。”
林知夏無語,“我有那麼蠢嗎?你的龍骨就算我死也不會交給任何人。”
宴清瞳孔映着她美若朝霞的小臉,唇角微彎,“但願娘子勿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