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顯化的巨大龍影猛地一震,周身流轉的暗金光芒暴漲,變得更加凝實、更加威嚴!一股浩瀚磅礴、如同星河倒卷般的氣息轟然擴散,将籠罩河灣的星輝光罩都沖擊得明滅不定!他額間那枚繁複的血色龍紋,此刻也亮起深邃的光芒,其中隐約可見一道深藍的龍影在歡騰遊弋。
林知夏腕間的同命契烙印,在這一刻變得滾燙無比!一股浩瀚、精純、帶着無盡生機與磅礴水靈之氣的暖流,順着契約的聯系洶湧地湧入她的四肢百骸!這股力量溫和而強大,瞬間撫平了她因布陣消耗帶來的疲憊,甚至隐隐沖刷着她經脈中沉積的細微暗傷,帶來一種脫胎換骨般的舒暢感!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感覺通體舒泰,靈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空中的威嚴龍影緩緩收斂光芒,巨大的身形在流光中迅速縮小、凝實。光芒散盡,宴清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鐵牛雕像的頭頂。依舊是玄色長衫,銀發垂肩,但臉色卻不再蒼白,反而透出一種溫潤如玉的光澤,周身氣息圓融内斂,卻又深不可測。那雙鎏金瞳孔,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蘊藏着無盡的星河。
他微微低頭,目光穿越星輝光罩,精準地落在林知夏身上。四目相對的瞬間,林知夏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湧的、如同星河般浩瀚的暖意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眷戀。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咔嚓!”
一聲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從林知夏左手無名指傳來!她低頭看去,隻見那枚一直戴着的墨玉戒指——戒面上那朵并蒂蓮紋的第四片花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虛幻迅速變得凝實、飽滿!
第四瓣,成了!
深藍的龍魂歸位,磅礴的力量不僅滋養了宴清,更通過同命契反哺林知夏,并徹底激活了墨玉戒中屬于龍魂的那一部分印記!
與此同時,一股極其隐晦帶着貪婪與惡意的窺視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掃過河灣!這感覺一閃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宴清瞳孔驟然一縮,猛地擡頭,銳利如電的目光射向黃河下遊某個黑暗的角落,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
銀漪也似有所覺,墨色的豎瞳瞬間鎖定同一個方向,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什麼東西?!”
林知夏心頭一凜,順着他們的目光望去,隻見暮色沉沉的河面,濁浪翻湧,空無一物。但那瞬間的冰冷惡意,卻讓她背脊竄起一股寒意。
宴清收回目光,眼中的冰寒斂去,重新變得深邃平靜。他飄然落下,來到林知夏面前,自然而然地執起她的左手。
指尖拂過那枚墨玉戒上已然盛開的第四瓣蓮花,溫潤的觸感傳來。他擡眸,對上她猶帶驚疑的眼,聲音低沉而平穩,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宵小窺伺,不足為慮。龍魂已歸,此間事了。” 他頓了頓,指腹輕輕摩挲着她微涼的手背,眼底星河湧動,“娘子,我們回家。”
暮色四合,奔騰的黃河水裹挾着千年泥沙,在第三道彎處咆哮着轉向,留下巨大的漩渦和翻湧的濁浪。岸邊荒草在漸起的夜風中瑟瑟發抖。
宴清最後瞥了一眼那漩渦深處,仿佛要将那瞬間的窺視烙印在靈魂深處。随即,他收回目光,不再有絲毫留戀,牽着林知夏的手,轉身走向停在河灘高處的黑色越野車。他的步伐沉穩,玄色衣擺拂過沾着夜露的草葉,留下細微的沙沙聲。
林知夏被他牽着,腳步有些虛浮。腕間同命契烙印的滾燙感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暖流在四肢百骸緩緩流淌,通體舒泰,靈台清明,但精神上卻有種大戰後的虛脫感。墨玉戒上的第四瓣盛開的蓮花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着溫潤内斂的光澤,無聲地昭示着方才發生的一切并非虛幻。
銀漪早已蹿上了越野車的後座,把自己攤成一張銀色的“餅”,毫無形象地霸占了整個後排,手裡還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最新款的手機,指尖飛快地劃拉着屏幕,嘴裡還嘀嘀咕咕:“啧,這破地方信号真差!連個5G都沒有!嫂子,回去的路上去趟市區呗?我想買個新皮膚……”
宴清拉開車門,護着林知夏坐進副駕駛。他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帶,微涼的指尖不經意擦過她頸側細膩的皮膚,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靠得近了,林知夏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如同雪後松林般的沉水冷香,混合着一絲極淡的屬于龍族的威嚴氣息。
“累了就睡會兒,為夫來開車。” 宴清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廂内響起,比平時低沉許多,帶着一種不易察覺的溫柔。他替她調整好座椅靠背,動作自然而熟稔。
林知夏欲言又止。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反對他開車。
他現在這麼強大,開車應該是小意思了……吧?
引擎低吼着啟動,車燈撕破濃重的暮色。越野車沿着颠簸的河灘路,駛離了這片壓抑的河灣,将奔騰的黃河和那尊半埋泥沙的鎮河鐵牛遠遠抛在身後。
車内很安靜,隻有引擎的嗡鳴和銀漪偶爾戳屏幕的“嗒嗒”聲。暖風徐徐吹出,帶着令人放松的溫度。林知夏緊繃的神經終于慢慢松懈下來。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上,眼皮越來越重。她靠在椅背上,頭不由自主地偏向駕駛座的方向。
視線漸漸模糊,宴清專注開車的側臉在昏黃的車燈下顯得有些朦胧。流暢的下颌線,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薄唇……還有那垂落肩頭、流淌着月華般光澤的銀發。
真好看啊……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識沉入一片溫暖的黑暗。身體的本能讓她循着令人安心的氣息,頭一歪,毫無防備地靠在了宴清緊實的手臂上。
微涼細膩的皮膚觸感隔着薄薄的衣料傳來,帶着少女特有的溫熱和馨香。宴清握着方向盤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微微側過頭。
少女已然熟睡。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陰影,呼吸均勻清淺,幾縷烏黑的發絲散落在他玄色的衣袖上,紅潤的唇瓣無意識地微微嘟着,透着一股毫無防備的嬌憨。白日裡那份獨當一面的銳利和倔強全然褪去,隻剩下純粹的柔軟和依賴。
同命契另一端傳來的,是她沉靜安穩的心跳和毫無保留的信任。
宴清的目光在她恬靜的睡顔上停留了許久,眸中深處翻湧的星河似乎都柔和了下來。他無聲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随即目視前方,平穩地駕駛着車輛融入沉沉的夜色。
車窗外,城市的燈火在遠處的地平線上連成一片璀璨的星海。後座,銀漪終于放棄了在遊戲裡厮殺,收起手機,探頭探腦地看了看前面,對着後視鏡裡宴清映出的身影,無聲地做了個誇張的“沒眼看”的鬼臉,然後也抱着胳膊,腦袋一歪,呼呼大睡起來。
夜色如墨,車輪碾過公路,朝着燈火闌珊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