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帶着崔老道穿過堂屋,直往後院去。一路上,崔老道假意觀望,實則暗暗記下路徑,心下盤算着劫囚與脫身方位。他正想着,便聽那管家回頭道:“老道,到了,進去吧。”
崔老道收回目光,呵呵一笑,跟着踱步而入。
廳内光線明亮,一張雕花太師椅端端正正地擺在正中,椅上正坐着一個黑胖大漢,身穿錦袍,滿臉橫肉,絡腮胡子亂糟糟地散開,手裡正端着一杯茶,眯着眼打量崔老道。
此人正是廣饒縣的捕快總押,宋玉!
宋玉擡眼,嘴角帶笑,“聽聞有位雲遊道人,說我宋家風水貴氣,不知這話從何說起?”
崔老道趕忙行禮應聲。
“昨夜貧道夜觀星象,見一道祥瑞之氣自貴府騰起,白光隐現,心知此處必有貴人。若押司不嫌棄,貧道願一觀宅中風水,為押司謀一謀富貴之計。”
“哦?既如此,倒也不妨細細看了。若說得有理,銀錢少不了你。”宋玉卻也隻看了一眼,便繼續低頭喝茶,不做理會。
“貧道願為押司效勞。”
隻見崔老道裝模做樣的在堂内走了幾步,心下想着再過一刻就說要去屋外看看,好摸到囚禁江琳之處。那宋玉則端坐高堂依舊,眯起眼睛細細打量崔老道,他總覺這老牛鼻子眼神飄忽,透着幾分賊氣。
“老道長,你說昨夜觀天象,可是在山上看的?”
崔老道正在思量,微微走神,隻是應付道:“正是正是,貧道夜觀星象,見此宅氣運非凡,押司當真是天降貴人……”
“貴人?”宋宋玉冷哼一聲,端起茶盞,啜了一口。忽然,他臉色一沉,猛地一拍桌案,厲聲喝道:“好個雲遊道人!你當真是個道士?城外哪來的山丘,你從何處看得?”
崔老道心中猛然一沉,暗道不好,竟然入了這賊厮得圈套。
正要再巧言應付,便見宋玉冷笑一聲,緩緩起身,背負雙手,走至身前,目光森然,“前些日子,府裡來了一位貴客,酒後說起一樁舊聞,說那開封黑店血案,有個從犯,卻也是個老道......”
此話一出,崔老道心裡轟然炸響!
他隻覺腳底冷氣直透頂門,脊梁骨發麻,背上一層冷汗簌簌而下,手指微微發顫,心頭突突亂跳,暗道不好。
此時此刻,哪裡還顧得裝神弄鬼?急忙低頭彎腰,隻恨不得自己當真是個騙吃騙喝的老道,生怕言語差池,便要送了性命。
“押司開恩!小老兒不過江湖賣術之徒,混碗飯吃,實無膽犯押司威嚴,還望押司饒命!”
宋玉冷笑一聲,緩步上前,虎目緊盯,眼神似笑非笑,猛地——一掌便劈将出來!
“啪!”
這一下快若奔雷,勁風撲面,直往崔老道胸口招呼!
崔老道隻覺面皮生疼,心頭大駭,腳下不自覺一錯,莫說老道,比起年輕人也快了一番!
誰知這一避,反倒露了馬腳!
宋玉眼神一沉,喝道:“好賊!你就算是個雲遊騙子,如何有這般身手?還敢哄我!”
話音未落,隻聽外頭腳步雜沓,四五個家丁早已擁入堂中,手執棍棒繩索,面色不善,已将他團團圍住。
崔老道臉色大變,轉身就要逃,哪知後門已被封死,四面八方皆是宋玉的家丁,他心知不妙,暗罵一聲:“直娘賊!”
崔老道剛欲躍開,忽覺腳下一緊,竟被人絆了一跤,尚未來得及翻身,便有家丁兜頭罩下麻袋!
“嗚——”
崔老道眼前一黑,整個人被罩進麻袋,身子尚未掙紮,便聽得棍棒破風之聲,“啪啪”兩下,重重打在背上,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緊接着又是兩棍,直敲得他五髒六腑翻騰,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好你個老賊道,竟敢來府裡撒野!”
“打!給我狠狠地打!”
宋玉陰沉着臉,一擺手,衆家丁齊刷刷地掄起棍棒,照着麻袋裡狠狠抽去!
“咚!咚!咚!”
棍棒如雨點一般落下,崔老道被打得哀嚎連連,鼻血直流,身子縮成一團,口中連連求饒:“押司饒命!押司饒命!”
可宋玉根本不聽,隻冷冷地看着,直至棍棒聲漸止,方才擺手道:“夠了,别打死了,先扔到柴房裡去!”
幾個家丁将半死不活的崔老道拖出正屋,再擡起一扔,隻聽“砰”地一聲,麻袋重重摔在地上。
崔老道渾身劇痛,掙紮着睜開眼睛,隐約間見到柴房破舊的門闆,光線透過木縫投進來,一室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