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輪下塵土飛揚,街巷間人影匆匆閃避,江琳拽緊缰繩,雙目死盯着前方。崔老道弓背躲在車廂正中,李興、林巧娘各自提刀守在左右,任魁則在車廂最後守着。
林巧娘此時心生疑窦,怎麼逼近城門,連個響動也無?
果然,馬車一路奔至城門口,猛然刹住,衆人擡眼望去,心口頓時一沉——
城門,已然緊閉。
木栅落下,門扉死死關着。
江琳手心出汗,咬牙回頭看向衆人:“此路不通!”
李興低咒一聲:“再沖别處!”
馬鞭一甩,車頭猛然一轉,便往側門沖去,然而,剛沖出不過數十丈,前方另一道門樓處,也已然封死了。
“他娘的,怎麼連小門也封了!”任魁氣得狠狠啐了一口。
廣饒雖不是什麼雄城,卻是兵家要地,守備并非虛設。兩道城門俱已封死,這一來一回不過盞茶功夫,已然驚動駐城的兵卒,遠處街巷之中,黑壓壓一片人影奔來,锃亮的長槍倒映着日頭,寒光森森,神鬼也愁。
“快走!”林巧娘厲聲道。
幾人頓時明白,若不趁混亂闖出去,待城中兵馬圍攏,再想殺出就難如登天。可左右門道皆被封死,車子已然再無退路。
忙亂之中,江琳忽然瞥見一側的城樓石階,靈機一動,疾呼“上城!”
話音未落,衆人已然心領神會,縱身翻下馬車,快步朝石階奔去。
林巧娘斷後,将缰繩一刀斬斷,讓馬朝士卒跑去,算是拖延片刻。
馬兒脫缰沖出,幾個兵卒立刻一擁而上,幾杆長槍齊齊刺出,瞬間将那匹可憐的駿馬戳成血葫蘆,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鮮血飛濺。
衆人拼盡全力沖上石階,踏着崎岖的磚石急速躍上城樓。任魁殺得性起,跑在最前,殺剁了兩個不開眼的兵丁,又跑去尋吊籃,打算用吊籃出城。
上城樓容易,下去可難。林巧娘剛沖上樓,立刻察覺到情況不妙。這裡不比街巷,俯視而下,樓梯窄仄,一旦被圍,便無生路。心知幾人是忙中生錯,若是吊籃不能用,就成了甕中魚蝦了。
剛想開口提醒,不如下去再尋辦法,便見塵土滾滾,兵卒湧來,短短幾息之間,城下已聚滿幾十名手持長槍的軍漢,将整座城樓圍了個水洩不通,下去哪還有活路。
那邊去尋吊籃的也出了差錯,有吊籃不假,卻要有人在上面手搖,還隻能容下一人,哪裡是逃生的辦法。
任魁被這絕路逼得兇性大作,一擺斧頭,就要沖下去。
“這點人,怕個鳥!”
李興心裡罵了句夯貨,一把拉住他胳膊:“你若能殺盡天下人,我便随你去!你這下去不也是做了血葫蘆!”
林巧娘四下一掃,
“先搶進望樓!”
四人立刻收起兵器,夾着崔老道,快步退入望樓之中,将沉重的門闩死死頂住。
城樓望樓雖然堅固,卻也是死地。一旦士卒沖上來,他們隻有被圍死一條路。但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能撐一刻算一刻。
屋内陰冷,窗戶半開,能遠遠望見城外的官道
江琳靠在門邊喘息,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如今怎麼辦?”
“等吧。”林巧娘低聲道。
她緊握彎刀,雙眼微眯,仔細聽着外頭的動靜。
不消片刻,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幾個士卒聚集在門口,低聲嘀咕了幾句,一道洪亮的聲音随即傳來:
“裡頭的賊寇聽着!如今你等無路可逃,若束手就擒,尚有活命之機!否則待我等攻破此處,定要碎屍萬段!”
望樓内一片死寂,隻有林巧娘輕輕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