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郭蓓蓓和趙曉旭直到上課鈴響才一前一後從外邊回來。
下課後李曾拉着她問:“沒事吧?”
郭蓓蓓甩了下頭發,熱情摟過她,“哎呀沒事!你蓓姐出馬,保準給他安撫得服服帖帖!”
趙曉旭一開始隻是覺得委屈,後來當衆丢醜冒出個鼻涕泡,委屈變成羞憤,這才奪門而出,郭蓓蓓跟着他一路跑到操場看台,差點沒累個半死。
好在他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頓控訴郭蓓蓓不念昔日小學同桌情分,過河拆橋,簡直就是農夫與蛇,郭蓓蓓忍着一聲沒吭聽他說完,鄭重道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李曾松了口氣,餘光偷偷往趙曉旭那瞥,這會兒他手裡拿着筆,正一筆一劃寫着什麼。
視線被他同桌的身子擋住大半,看不大清。
李曾悄無聲息靠近,隻見他坐姿端正,正在聚精會神專注地練字帖。
“……”
這是真被打擊到了。
周三下午班會,老劉姗姗來遲,一如既往端着他的保溫杯,慢條斯理總結上周班裡的學習情況,在名正言順占用班會時間上數學課之前,他着重表揚了這期黑闆報。
老劉在午休時會不定期巡查,無意間看見畫黑闆報多了李曾的身影,還挺詫異。
他是很樂于學生全面發展的,并不會覺得畫畫是一件不務正業的事情,相反,他認為若能走上藝考這條路,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這期的黑闆報畫得很不錯啊,郭蓓蓓你組織的很好,咱們是一個集體,需要班裡的同學發揮所長為班級做貢獻,你說是吧,李曾?”
李曾正低着頭打瞌睡,乍然被點名吓了一跳。
祁佳小聲提醒:“誇你呢!”
李曾恍然,對上老劉慈祥的目光,腼腆一笑。
老劉欣慰的繼續說:“班上要是還有擅長畫畫的,或者是寫字好看的,都可以和郭蓓蓓講,加入到畫黑闆報的隊列當中,出一份力。”
話音剛落,安靜的教室響起兩道冷哼。
這兩道意味不明的冷哼不異于當衆拆了老劉辛苦搭建的台子。
氣得他眉心突突地跳,沉聲道:“誰哼的?”
無人應答,所有人都把頭埋得很低,用餘光好奇地瞄向周圍。
李曾聽出來其中一個人是趙曉旭。
而另一個,是張婉。
能聽出來她的聲音,是因為前天她發英語作業的時候,經過李曾,也冷哼了一聲。
那時李曾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想起郭蓓蓓說的那句“她又不喜歡畫畫,開心還來不及呢”,無語凝噎。
這算哪門子的開心?
李曾心裡愁啊,張婉是否對她有意見她不在意,但她不願意看見張婉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和郭蓓蓓有了嫌隙。
她當機立斷,決定和郭蓓蓓拉開距離,避嫌。
李曾有意躲着郭蓓蓓,反正黑闆報結束了,再無正當理由産生交集。
她想得簡單,但凡郭蓓蓓有往她們這組走來的苗頭,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廁所跑。
次數多了,郭蓓蓓都察覺出不對勁來,假意走來虛晃一槍,一把抓住李曾,把她按在座位上,柳眉一豎質問道:“李曾,我是什麼人形瀉藥嗎?你一見我就往廁所跑!”
她手勁大,李曾被她按得動彈不了,慌亂的小眼神好死不死對上張婉微怒的目光,冷汗一溜煙的往下冒。
“我我真肚子疼!”
郭蓓蓓信她才有鬼了,冷哼道:“今天你不說清楚别想走!”
李曾跟吃了黃連似的,有苦說不清。
前有财狼後有猛虎,她眼一閉心一橫,所幸不吐不快,“你都看出我躲着你了,那你怎麼就看不出來張婉不開心呢?”
李曾聲音壓得極低,郭蓓蓓聽了卻是一愣,下意識回頭往張婉的方向看了一眼。
張婉像是沒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和旁邊的女生說話。
郭蓓蓓後知後覺,扯過邊上的椅子一屁股坐下,臉上寫滿了茫然,“她為啥不開心啊?”
她想了想,平日裡張婉和她一起吃飯,上廁所,除了話比以往少一點,不苟言笑了點,也沒表現出不開心啊。
郭蓓蓓問祁佳:“你看出來了嗎?”
祁佳搖搖頭。
她又問何嘉慶:“那你呢,你看出來了嗎?”
何嘉慶扶額,“不是吧,張婉這幾天闆着臉這麼明顯,你倆天天在一起你都沒看出來?”
郭蓓蓓茫然眨巴眼睛,還是不明白,“為啥啊?”
李曾真想打開她腦袋看看裡面裝得是什麼,何嘉慶都看出來了,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黑闆報。”李曾悶悶提示。
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何嘉慶恨鐵不成鋼,“你豬腦子啊,在班裡你和張婉玩得最好,之前她也畫過黑闆報,後來沒畫了,你現在非要李曾幫忙畫,還三天兩頭往她這兒跑,張婉能不生氣嗎?”
郭蓓蓓真沒想到這個方面,她更想不明白,張婉為什麼會因為這麼小的一件事生氣。
可在學生時期,和友誼挂鈎那就是天大的事。
郭蓓蓓和誰處得來,就想和誰玩,她不知道多方的友誼是需要平衡的,這在張婉看來,就是她在郭蓓蓓心裡的位置,慢慢被另一個人取代,她在這段友誼當中不可避免遭遇到了冷落。
事已至此,當務之急是該怎麼緩和這段關系。
郭蓓蓓眼巴巴望着她們,“那我該咋辦?”
“我覺得還是得和她說清楚,”祁佳聽了這麼一圈,也聽明白了,“你得告訴她你沒有故意冷落她,然後兩個人好好談一談。”
“或者直接寫一封信。”何嘉慶出主意。
郭蓓蓓思來想去,決定就依何嘉慶所言,給張婉寫一封信。
臨走前她别有深意望了眼李曾,丢下一句耐人尋味的“等我”,凄凄切切走了。
這個小插曲不由讓李曾想起最初,她在祁佳的邀請下和她一起去食堂,而在此之前祁佳一直都是和何嘉慶兩人行動。
何嘉慶對她的加入表現得很熱情,可她是否曾經也會有張婉這般的想法,偶爾因為分割出去的友誼難過呢。
想到這個問題,李曾心裡不由一陣忐忑,掌心因為緊張而沁了一層薄薄的汗。
這實在是一個僞命題,因為她們現在相處得非常自然和洽,追究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意義,可她就是忍不住往深處細想。
何嘉慶多聰明啊,盯着她看了許久,伸手往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