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家回來,春節已經過半。
李曾用壓歲錢買了一套彩繪鉛筆和速寫本,每天按照計劃完成給自己布置的寒假作業頁數,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畫畫。
院子裡的柿子樹,小巷的一角,凡是目之所及都被她畫在了速寫本上,一頁疊着一頁,像是一本載滿回憶的相冊。
李志勇隻當她是受了李航的影響,其實他也不曉得李航是做什麼工作的,隻是從李三華嘴裡聽說他十五歲就獨自一人跑去省城闖蕩,過了好幾年掙了點錢才回來,還學了門跟畫畫有關的手藝,靠給人作畫勉強糊口。
李志勇六歲時就随老太太去了城裡,和他這一輩的表兄弟關系都不親近,靠着一絲稀薄的血緣維系着,李航自然也不會主動同他講自己的工作。
畢竟就連李三華也不知道他具體是幹什麼的,紋身師這個行業過于小衆,對于消息閉塞思想封建古闆的他們而言解釋不清楚,說了也沒有意義。
李志勇對閨女将畫畫作為興趣愛好這事沒有半點意見,總歸不影響學習,小孩子有個興趣愛好多正常啊,所以每當李曾畫完一幅畫,他都捧着畫本變着法子誇贊。
李曾便認為他是支持自己的。
當熱愛變成夢想,就如同蠶蛻成蛾向火而生,左右不過執念二字。
李曾一門心思放在賺集訓費用上,本着蒼蠅再小也是肉的想法,決定故技重施,在情人節這日再賣一回玫瑰花。
哪承想方時晏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她的提議。
“為啥不行啊?”李曾掰着手指頭說,“咱們有貨源有經驗,而且今年的情人節在周五,都不用逃課!”
天時地利人和都齊活了,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一晚上又賺不了多少,”方時晏蹲身系完鞋帶站起來,“再者說按摩儀也買了,你最近很缺錢?”
“這就不是缺錢的事兒!”
李曾注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末了沮喪地撇下嘴角抓了把頭發。
她不知道要不要和方時晏說自己這個才萌芽又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念頭,說吧又覺得難以啟齒挺不好意思,不說吧又像是沒把他當最好的朋友。
“那你為什麼這麼熱衷于賺錢?”方時晏挑眉問。
“好吧我缺。”
李曾喪氣的垂下頭,咬牙幹脆一吐為快,“我想走美術生這條路參加藝考去美院。”
她快速的說完看了眼方時晏又把頭低下去,仿佛這是什麼見不得人傷天害理的事。
方時晏愣了兩秒,很快消化掉這一段不算長消息含量卻極大的話語。
他笑了下,擡手扯了扯她高高束起的馬尾辮,“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
“這事還不算大?”李曾說,“你知不知道美術生集訓要花多少錢?”
“最便宜也得兩萬!還隻是報名費!”
李曾将這事埋藏在心裡的時候隻是唏噓,可一說出口,就仿佛切身感受到了她與這筆費用之間的天塹之隔,覺得自己異想天開完全沒考慮現實因素。
她沒這個臉讓家裡人為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買單,便想自己找法子賺些錢,可她又能賺多少呢,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李曾心底更煩悶了,她踹開地面上礙眼的小石子,語氣低沉,“你就當我做夢吧。”
方時晏側頭望她,認真道:“做夢有什麼不好,一夜無夢才恐怖,那多沒勁啊。”
“可我這是在白日做夢啊。”李曾幽幽說。
“一碼事,先做着呗,說不定哪天就實現了。”方時晏拉她一把,躲過路邊呼嘯擦肩而過的車輛。
風吹起李曾鬓角散落下來的發絲,她驚魂未定愣在原地。
等到心跳恢複正常速率,大腦快速運轉得出一個結論:“你要和我一起去賣玫瑰花了?”
“嗯啊,”方時晏松開她的手腕,“為你的夢想助力,誰叫我從小到大都被你發好人卡呗。”
“保準你入股不虧!”李曾嘿嘿傻笑起來。
情人節一晚上下來拼死也就賺了四百來塊,這回李曾和方時晏分錢他堅決不要。李曾拗不過他隻得作罷,然後偷偷在她的小賬本上記下這筆屬于他的錢。
方時晏雖然口頭上故作輕松寬慰李曾,可心裡也明白兩萬塊錢于他們而言是一筆大數目,他開始琢磨起能賺錢的路子。
結果腦細胞都快死幹淨了也沒想出什麼招來,方時晏覺得這可比讀書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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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三節課快放學的時候,齊遊隔着兩條走廊過道舉着乒乓球拍小幅度朝他揮了揮,方時晏心領神會,趁曆史老師不注意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學期他被齊遊帶着打起乒乓球,成天飯也不吃,一到飯點就掐着時間跟着好哥們去搶台子。
下課鈴一響,哄鬧聲此起彼伏。
齊遊手撐着桌子一個跨步從桌子上方跳出來,撒起腿就跑。
學校攏共就四張乒乓球桌,都擺在男寝樓下的廣場上,離女寝樓下的小賣部挺近,他們打完球就直接去小賣部泡桶泡面,邊吃邊往教室跑,一般到教室了面也吃完了,可謂是時間管理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