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恩今晨收到傳喚,匆匆收拾過後,便從府上趕上馬車,奉旨前來拜見帝王,帝王猜疑心重,派人攔截殺了一個沈晗昱,向朝臣立威還不得意,連自己的至親也能下得了手,所謂肅清朝綱,便是要将朝内質疑他的聲音全部壓下來。
偏生寵信佞臣,偏聽偏信,就連立後這樣的大事,朝中大臣無一人敢上書,有宮江西燼人傳言新後并沒有尊貴的身份,隻不過是一個江湖中人,因緣際會與陛下相遇,容貌幾分神似小侯爺,就猝不及防地被納入了後宮。
曆來,君王後宮佳麗三千不勝枚舉,喜愛,深情亦或是虛情假意,當初尚且鬧出了在靖遠侯府奪骨灰的荒唐事情,君王或許喜歡過小侯爺,權衡利弊,這份情,怕是早早淹沒在這些年的光景中。
三年前,宋懷恩尚且在調查流民一事,回城之時,已逾期月餘,才聽聞靖遠侯府的噩耗。
據悉,沈晗昱是在前往北靖的路上,還沒出城就遭遇埋伏,可見得那人根本不想放他出城,他回了北靖,都城的楚黨勢力自然成不了氣候,盡數歸于謝臨硯,明明是兩全之策,兩派之争,誰能越過謝臨硯出手?
楚宮是謝臨硯的地盤,如今的謝臨硯,那個狼崽子沒有了束縛,就連他見了都怵三分,誰能管教他?更遑論這些流言?
有誰敢在他面前亂嚼舌根?腦袋不想要了,還是活的厭煩了?這種故意流出來的傳言又有幾分可信?
宋懷恩跪在地上,這樣的漠視他早已司空見慣,隻得慎行,自己行事合規,不讓人摸到把柄,雙手合十,拂袖,颔首道,“微臣參見陛下。”
熟悉的聲音傳入楚宮内室,以及屏風上男子熟悉碩長的身影,沈晗昱呆滞片刻,心中浮起一個念頭,擡眼看向一旁眉眼深邃的男子,礙于屏風外,礙于其他,他隻得壓低聲音。
“謝臨硯,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臨硯一動不動,昨日的溫情,食之髓味,手上包紮好的傷口,那裡似乎仍帶有那人手心的溫熱,也沒有讓他忘記沈晗昱那張嘴裡說過的話,提到的别的男人。
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不值當再多言的小事,可謝臨硯的眉頭卻飛舞地跳動着,從他口中輕描淡寫的人物,卻不動聲色地攪弄着謝臨硯内心翻湧着醋意和怒意,視線一直盯着眼前男子,将他所有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外面跪着的男人,你應該認識吧?三年不見了,不,你們這三年内是否見過,接觸過,我也不知情,沈晗昱,喜歡嗎?他是來向新後問安的,我将人帶了過來?你可歡喜?”
屏風内兩人側目而視,雙方的視線帶着各自的審視,一對璧人,兩人身上鮮紅的嫁衣都還未曾換下。
少年帝王眼中挂着濃濃的怨怼和幽怨,露出難以掩飾的憂郁情緒在蹙起的眉頭上表現的更為明顯,陰鸷又冷漠的臉色讓人捉摸不透。
後者則是臉色僵硬,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視線落在一側,眼神清冷又淡然,平靜地盯着眼前男子。
幼稚又荒唐,故意将人引在他的面前。
誰也沒有先開口,僵持半頃,兩人各自挪開了視線,沈晗昱垂下眸子,璀璨猶如瑪瑙的眼神似乎黯淡下來幾分。
終是謝臨硯敗下陣來,邪魅一笑,讨好似的又輕又快地捏了捏他的手心,聲音輕輕緩緩地,靠在他的耳邊,語氣卻是有着不容置喙的威嚴,低聲說道。
“今日我高興,不和你生氣,看在昨夜你替我包紮傷口的份上,便賞他一個恩典,我可以留下他一條命,不殺他,當然我也可以不奪了他的職,隻是,我不想在楚宮裡再見到這個人,你應該也不希望我們兩個人之間總是因為他有些過分、行為。”
謝臨硯故意将人晾在這兒,當着沈晗昱的面,有試探,當然還有别的心思,幫人辦事,替人辦事,自然也是要讨些賞賜的。
擺放在床榻一側的香燃盡。
沈晗昱唇角微壓,“你想說什麼?”
若不是沈晗昱那多餘的關心讓人生厭,謝臨硯心中積壓的嫉妒也不會猶如藤蔓,瘋狂滋長,瞧着他對别人的溫情和關心,為别人求情和示弱的神情,他嫉妒想要發瘋。
沈晗昱是屬于謝臨硯的,誰也不能來搶,這張臉該是為他哭。
謝臨硯眉眼閃爍,嗤笑一聲,收回視線,眼神落在屏風上微微浮動的黑色影子,聲音随之而來,不大不小地說道。
“曾經有人說過楚國的北靖封地遼闊,是個不錯的去處,就連朕、也有些心動,今日朕喚來中郎将,也是想問問,你覺得呢?”
宋懷恩心下一沉,輕蹙眉頭,如何聽不出其中的褒貶之意,隻道,“微臣若有令,微臣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