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無人應答,過了幾秒,剛才出口諷笑的仙植炸開了鍋,更加難堪的話語圍在姜洛玉身邊載歌載舞。
姜洛玉沒想到這些仙植這麼……容易激動,反正大家都是操控不了軀殼,隻能用神識發聲的植物,掌控的仙力也少得可憐,他們再激動也不能沖過來揍他。
于是姜洛玉直接把神識沉入識海,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你們幾個省省力氣吧。”绯月彈了彈指甲,“不就是清河仙君解答了一下小生姜的問題麼,有什麼好嫉妒的?”
帶着仙力的聲音傳遍了整個下品仙植覆蓋的區域,那些喋喋不休的仙植瞬間噤聲。
绯月滿意地合上花苞,現在是仙靈園的休園期,非必要不會有人進來,她可以睡個好覺。
仙氣凝結而成的霧氣随着時間的流逝緩緩散去,金日高懸,仙靈園露出了全貌。四季巧妙嵌入其中,古樹參天、奇花争豔,滿園都是寶氣仙光。
姜洛玉被收入眼底的景象震撼到失語,後知後覺發現他居然從生姜身上脫離,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态。他扯了扯身上姜黃色的長袍……現在應該叫法衣,又新奇地把玩自己垂到腳面的長發。
難不成這是他的魂魄?
這般想着,眼前的一切開始逐漸模糊,隻有身體是清晰的。他維持着低頭的姿勢動彈不得,背上如有千斤,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窒息瀕死感環繞在他身側。
有東西在排斥他,不,是想殺死他。
姜洛玉聽見了如浩渺的梵音,還有空靈的道樂,甚至還有天地開合的巨響,這絕對不是穿越回去的前兆。
“回。”
陌生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清冽如水又冷漠無情。姜洛玉渾身一輕,緊接着巨大的拉力從身後傳來,他再次被禁锢回生姜裡面。
死亡逼近的感覺消失了,姜洛玉趕忙用神識四處查看,沒發現有其他人存在,剛才救他的人連面都沒露。
許是哪個大能順手搭救地自己,姜洛玉找不到人,隻得把聲音刻進腦袋,想着有緣日後再答謝,随即将神識落入識海。
無人注意的時刻,一點微光落融進生姜的身體。
姜洛玉趴在靈根上思考清河仙君話裡的意思,既然是在這麼個高魔世界,神之上還有天道這個虛無缥缈又存在感極強的東西。
他現在要弄清楚的還是修煉這件事,那麼“從心所欲”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順應天道的前提下跟随内心的指引?
姜洛玉有一絲明悟,但還是摸不到要領,畢竟他不是此界之人的,剛才還飄出去差點被幹掉。
等等,姜洛玉突然反應過來,剛才想殺他的不會是……天道吧?
那他這仙還能修了嗎?
事情突然變得棘手,姜洛玉權衡利弊之後,決定繼續摸索修煉之法。他總不能真在仙靈園裡待一輩子直到被人挖走,還有人在等他回去。
既然要順應天道,那就得對天道有了解。他對此間天道唯一的了解就是剛才的殺意,那他可以從此入手。
姜洛玉打定主意,開始回想瀕死時的感覺。
沉重的窒息感再度出現,這一次他聽見的聲音雜亂極了,似乎萬事萬物都住進了他的耳朵。
直到“轟隆”一聲巨響,有個辨不出男女的聲音問他:“何來何去?”
姜洛玉不假思索道:“異世來,異世去。”
沒人回答他,但他感受到身上的桎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輕松,蘊含着磅礴生機的能量鑽入他的空蕩蕩的軀殼。
一念頓悟,眨眼百年。
五百年後,一聲驚雷炸響在仙靈園上空,陰沉厚重的劫雲聲勢格外浩大。
春花境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這格外怪異的劫雲,因為這劫雲的氣息分明是上仙劫,卻比一般上仙劫覆蓋的面積要廣,威力也更甚。
清河仙君自弈正到了緊要關頭,擡手落下黑子結束此局,看向空中的劫雲,收了棋盤連忙趕去仙靈園西北部的下品仙植區。
“醒醒啊,小生姜你快醒過來啊!你不醒我們都得完蛋!”
暴躁的女聲有些破音,使得姜洛玉莫名想起了二哥沉迷過的尖叫雞,但他不想醒過來。他現在的姿勢很舒服,舒服到他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自己那張定制的大床上。
沒等他陷入沉睡,一股惡臭襲擊了他的鼻腔,姜洛玉掙紮着睜開眼睛,對上绯月扭曲的面孔。
绯月:“你可算醒了,快去找個沒人的山頭渡劫!”
姜洛玉一個激靈,站起來跑到旁邊的空地上幹嘔幾下,遠離了绯月身邊。
“嫌棄什麼,這可是我本體的藥香。”绯月翻了個白眼,“你怎麼化個形還能被雷劈暈?”
姜洛玉也不知道,他那時回答了聲音的問題,之後的意識一直朦胧模糊,直到今天才脫離那種玄妙之感,睜開眼頭頂劈下來好幾道紫色天雷。
慌亂間,他調動體内仙力阻擋,九道天雷後化出了人身。
姜洛玉注意到體内仙力枯竭,本能得開始運轉内丹吸收仙氣,結果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現在想來,應該是吸收得太急切,新鮮出爐的身體沒适應這麼純淨的仙氣。
绯月還想調笑兩句,瞥見攜雲而來的青衣身影正了正神色,恭敬行禮道:“绯月拜見清河仙君。”
清河仙君微微颔首,而後對着姜洛玉道:“随我來,此處不是你渡劫的好地方。”
姜洛玉也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多謝清河仙君。”
清河仙君一甩衣袖,将人收進袖裡乾坤,跳出仙靈園,朝着歲寒天專門用來渡劫的荒山趕去。
緊趕慢趕,總算在天雷落下前到了目的地,清河仙君把袖子裡的青年甩在地面,瞬息間行至劫雲之外。